温凝本就是猎户之女,对附近的绿萝山确实熟悉。让她找药,合情合理。可温凝听到她后面那句“免得你辛苦”,心中极不是滋味。她性格本就沉静,这么多年在婆家兢兢业业,虽人多口杂,可从不喜与人起口角。对柳余氏话不满,她也只是用沉默来表达情绪,可怎么就成了磋磨她的理由?杨荌眼珠子一转,抓着柳臻的衣袖撒娇道:“柳大哥,要不我们一起去吧,温凝姐姐不是不认字吗?她肯定不知道药草长什么样子,万一挖成别的,说不定就会成毒药呢!”
后果这么严重吗?柳臻心中一惊,不假思索地应下。柳余氏却有些担心,绿萝山里可是有猛兽呢,温凝一个人去就成,干嘛还要柳臻一起去呢?柳臻看出她的担忧,立马安抚她道:“娘,你放心,我们不会靠近深山的。”
柳余氏这才答应下来。他们出去吃饭,饭桌上的话题都是围绕着柳臻和杨荌的,温凝坐在柳臻左手边,一个劲地吃着饭,沉默寡言。突地,柳臻的大妹柳荷叫她,“大嫂,娘叫你去伺候!”
估计是想要如厕吧。温凝放下吃了一半的饭,沉默地起身。柳臻只看她一眼,注意力便又回到长辈的问题上来。温凝伺候柳余氏如厕,把她弄脏的被褥换下,泡到木盆里清洗,以往她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心里却升起了抗拒,竟觉得婆母那么偏心杨荌,为何不叫杨荌伺候?她为自己的想法心惊,柳臻曾教自己,百善孝为先,今日之前她从未怀疑过这句话。等她忙完这一切,其余人已经吃完了饭。柳臻换了身寻常穿的长袍布衣,询问温凝准备好了没。见杨荌背着背篓,他无奈摇头,宠溺地把背篓取下,递给温凝:“荌儿,你身娇体弱,估计没做过重活,让凝儿来便是。”
温凝不自觉看一眼杨荌葱白纤细的手指,咬紧下唇,拒绝的话到嘴边,终究咽下了。杨荌吐了吐舌头,俏皮地对柳臻道:“柳大哥,我知道啦!”
温凝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他们三人前往后山,后山树林阴翳,循着熟悉的山路进入,可惜一直都没有找到独活。柳臻有些急了,“这若是找不到药,我娘的病该怎么办?”
杨荌劝道:“柳大哥,你不要急,要不然我们再往深处走一走?”
温凝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她临行前还往背篓里放了一把柴刀,走的久了有些累人。她下意识揉着有些酸痛的脖颈,诚实道:“还是算了吧,天气不太对,估计一会儿要下雨。”
山中本就危险,若是下起雨危险则会翻倍。柳臻皱眉,同样看向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正好,哪里有要下雨的样子?“温凝姐姐,你是不是害怕了呀?”
杨荌吐了吐舌头,“没事儿,你要是害怕,可以先下山,我和柳大哥进去便是!”
柳臻脸色也不太好,他没想到要给他娘治病,最大的阻拦竟然来自于温凝!她到底怎么想的?温凝抿着唇,知道这是一个坑,不去就是不孝,柳臻的怒火似在酝酿,好半晌她才道:“那走吧,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再往深处走,就没有平时村人砍柴的路了,只有猎户才会深入的猎道,不仅狭窄,还很陡峭。杨荌脚滑了几次,柳臻只好伸手搀扶着她,温凝则在前面开路。她回头看了柳臻几眼,收回目光,摸了摸脑后的梅花玉簪,只觉得那温度冰寒刺骨。不知过了多久,天气越来越阴沉,一声闷雷突然炸裂,把杨荌吓得尖叫起来:“柳大哥!我害怕!”
“这……”柳臻也有几分无语,他没想到竟然真的会下雨,歉意地看向温凝。温凝有些无奈,返身回来:“趁现在还没落雨,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可就在这时,杨荌一个没站稳,脚下一滑,就要往下坠,她慌乱地伸手乱抓,竟然抓到温凝裙角,扯着她从更高的地方重重摔下!柳臻连忙把杨荌扶起来:“荌儿,你没事吧?”
“柳大哥,你知道的,我最害怕打雷了,呜呜呜,对不起……”杨荌扑到他怀里嘤嘤哭泣,寻求安慰。温凝摔得眼前一黑,幸好身后还有背篓撑着,她咬唇伸手摸头,碰了一个大包。尾椎骨像是裂开了一般疼痛。柳臻一心照顾杨荌,压根没注意她这边。见杨荌实在害怕,他连忙叫温凝快些下山,说着便半揽着杨荌的腰肢,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玉器一般。温凝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她小声道:“你们先走,我随后跟上。”
可柳臻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他只顾着带杨荌朝山下走。温凝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失望充斥心口,她坐在那里缓了半天,咬牙撑着手试图站起来,疼痛让她眼前一阵黑,别说下山,稍微动弹就疼痛刺骨。温凝只好靠坐在树根休息,她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忘却柳臻的忽视。雨终于下了,混合着她眼角的泪水,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温凝咬牙擦拭着脸上的水渍,她不能坐以待毙。下雨后的山中最是危险,除了天上闷雷,还有觅食的动物,她需得寻找一个山洞暂时藏身。幸好她曾经跟着爹到这后山之中玩耍,知道附近有一个还算安全的山洞。她硬生生地咬牙忍痛站起,把背篓里的柴刀握在手中,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迈步朝山洞走去。温凝坐在山洞口,看着混浊的泥水中夹杂着树枝石块从山洞边冲刷而下,天色越发昏暗。这个时候,柳臻应该已经下山了吧?发现她没有跟上,他一定会去村里找人来救她。一定的吧?温凝不太敢保证。她抱膝而坐,缩成小小的一团,突然在混浊湍急的泥水里捕捉到一个人影。她杏眼瞪大,这荒郊野岭的深山,哪来的人?可她看了又看,愈发确信那是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