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祈洲一声清喝。刹那之间,顾厌珩的气机本是已攀升至极致,甚至已远远地超越了大乘之境。就只差一线之隔便能提升到飞升之境。然而顾祈洲言出法随,定神诀一出,顾厌珩利用秘法短暂攀升的修为骤然滑落,就连因强行提升而使神魂暴涨出现的裂缝,竟也在眨眼之间迅速愈合。同一时间天空异象宛若一片被打裂的镜子,虚空之中竟出现一道道蜿蜒龟裂的痕迹。“咔咔,咔咔咔咔咔!”
密集的碎裂声越来越多,直至轰隆一声。那些异象化为斑驳星光湮灭在虚空之中,这片天地也重返于朗朗乾坤。“噗!”
异象碎裂的同时,顾厌珩猛然喷出了一口瘀血,可这瘀血虽鲜红,却比不上他目中的赤红。“顾祈洲!你敢?你凭何阻我?”
顾祈洲眉心一皱:“就凭本圣是你们的三哥,看不得你们手足相残!”
“……手足?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手足?”
顾厌珩突然仰天狂笑,却笑得是那般悲哀,“我南火顾家!本是手足连心!同气连枝!”
“可自九儿八岁那年开始,直到如今,整整七年,我顾厌珩哪还有什么手足?”
他曾有过一个爱之入骨的妹妹,可后来却对她恨之入骨,他亲自把那个妹妹弄丢了。他想起九儿此前与他照面时,所看他的那些个眼神,冷漠,无情,讥讽,杀意!“我顾家兄妹不再是兄妹,早已成了仇!”
他又悲哀一笑,苍凉地看了顾祈洲许久:“你为妖圣,可阻我一时,却阻不了一生。”
“顾云婳,你且听着,你所有倚仗不外乎是我顾家,不外乎是顾祈洲他们,不外乎是那件玄武软甲。”
“你曾经所对九儿做过的一切,我定会一桩一件为她讨要回来!我定要你悔不当初!”
言罢,他不再回头,提气一跃,竟不惜以燃烧灵魂为代价也要从此处逃脱。他与顾祈洲相差数岁,顾家之人皆是天骄,但他吃了年岁的亏。当顾祈洲筑基时,他还在舞弄木剑,当顾祈洲突破元婴列为真人宝座时,他却才刚刚炼气,而当顾祈洲成就妖族圣人之位,他也不过才金丹而已。如此之大的差距,本是鸿沟,修行之路一步快则步步皆快,但并非难以追赶。只是此时的他,确实不敌。顾祈洲眉心一拧,“这个疯子……”“他方才使用那顾家秘法提升修为,若非我以定神诀定住他神魂,兴许他早已神魂碎裂。”
“顾卿九……到底对他使用了何等禁咒?竟叫他如此坚决?”
顾祈洲对此有些想不通,本是想追回顾厌珩,可回想顾厌珩方才那边决然的神色,又一时拿不定主意。生怕他带着顾云婳追了上去,反倒是进一步将顾厌珩逼上了绝路。那人心里起了执,心中已生了魔,已不再是一个纯粹的人族。“……那四哥他……还能变回来吗?”
顾云婳扯了扯顾祈洲的袖子。她一脸担忧,仿佛深深地为顾厌珩感到担心着。顾祈洲神色一敛,旋即又垂眸瞧了瞧顾云婳,神色轻佻地宠溺地道:“放心,三哥知道你担心他,待三哥先想想办法。”
“天下道法何止千万,区区一禁咒,又怎会无解。”
顾云婳:“……”她心知肚明,什么禁咒不禁咒,那不过是她胡诌罢了,不过顾厌珩到底是怎么回事?虽说顾厌珩不比三哥他们厉害,但好歹使唤起来还算顺手,可那些事,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他怎么就突然倒戈向顾卿九那边?明明从前顾卿九解释过无数次,可他从未听过,也从未信过不是么?顾云婳想着这,渐渐地皱起眉来,只觉心里不大舒服,仿佛有什么本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硬生生地剜去了一角……正当时这时,顾云婳似乎注意到什么,“哎呀,不好!三哥快看,那太虚仙人不见了!”
原来就在方才顾厌珩引动天地异象时,太虚仙人竟趁乱挣脱了顾祈洲施加的术法,竟然趁乱逃脱了。与此同时,顾卿九一行人已经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她没怎么关注顾厌珩和顾祈洲那边,毕竟打又打不过,哪怕她藏有几张底牌,但不论是至尊道体,还是万魔之主这个身份,她都没想太早暴露。在彻底成长之前叫人摸清楚自己所有底细,那实在太蠢,况且……她心中记挂着掌门首徒许阳笙那边。许阳笙曾是南火国的二皇子,但上一世却因入魔血洗皇室,与顾卿九一样成了天下共诛的邪魔。或许是因同病相怜,总之若能帮上一帮,顾卿九并不会吝啬,不过这事儿还得看运气。偏巧,也不知顾卿九这运气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姑娘,您累了吧?要不咱们先停下歇歇?”
茯苓攥着袖子蹭掉脸上的汗水。这万兽之森彻底乱了,兽群漫山遍野在此横冲直撞。他们一路行来也曾遇见过不少危机,随处可见的各宗尸体,简直是尸横遍野,惨绝人寰。顾卿九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她手持长剑,那长剑已溅满血迹,甚至就连一袭衣裙都已被兽血浸透。抬首看了看远方,她思忖着道:“宗门飞舟早已离去,咱们到底还是耽搁了些,只能靠御剑飞行回去,但此地离宗门太远,单是走出万兽之森便已不易。”
“罢了,我灵力消耗太快,不如今夜就先找个地方休息一番。”
按她估算,想要走出万兽之神,就算昼夜不停地一直御剑赶路,至少也得飞上月余。她倒是擅长阵法,不论阵法还是丹道造诣皆是上一世所累积下来的经验,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要制作传送大阵需要一种很特殊的能量晶石,偏巧那些晶石被各大势力掌握在手中,顾卿九来万兽之森之前尚未来得及收集。“吼!卿卿?”
战霄凑了过来,他的表情似乎稍微生动了些。浓眉一拧,竟好似在心疼似的。突然一个用力,一把搂住顾卿九肩膀,另一只手伸向她身后,竟然将她拦腰抱起。顾卿九一怔:“你做什么?”
战霄皱眉,“卿卿累了!”
“放开,我能行,我自己能走,”她笑着轻捶他一拳。但战霄很执拗,“不!卿卿累了,霄霄抱卿卿!”
顾卿九:“?”
又是一怔,接着双臂环住他脖子,“是不是傻?嗯?我好歹是一名修士,又不是那些柔弱的凡间女子。”
战霄说:“不管!反正……卿卿累!抱卿卿!”
这人怎么突然变得像个铁憨憨?顾卿九险些笑死,但心里好甜。茯苓跟在后头,一对儿大眼睛亮锃锃的,居然还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摸出个大西瓜。一边啃着大西瓜,一边好奇巴巴地盯着俩人一个劲儿地看。哎呦呦,好好呦!姑爷对她们姑娘真是太好啦!茯苓小嘴儿一咧,不禁露出嘿嘿嘿的古怪笑容。几人走出了一段路,正好这时,顾卿九若有所觉,她突然一抬手,而后蹙了蹙眉,侧耳聆听了起来。仿佛是心照不宣的默契,不论茯苓还是战霄,全都停下来了,并且屏息。两人小心翼翼地学着顾卿九那副警惕模样,那可真是连个风吹草动都没有,直接化作了几个木头人。而就在前方不远处,一片鲜血染满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