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好受些之后,宁霜染从角落里找到背篓背上,拎起锄头准备去山上碰碰运气。顺带把前几日那株石斛挖回来。野生的石斛药用价值极高,价格也相当喜人,若是挖回来收拾干净送去药材铺,不说大鱼大肉,粗茶淡饭总是够全家人对付一阵儿的。出了门,宁霜染见刘思娘正坐在院子一角,面前放着一个痕迹斑驳的木盆,以及一堆各色脏衣裳。正卖力地在搓衣板上使劲儿搓洗着衣裳。宁霜染望着刘思宁四十出头就已经佝偻的背影,不由得鼻尖微酸。宁霜染缓步绕到刘思娘身边,温声开口“娘,我去山上瞧瞧,看能不能挖点药材野菜什么的,家里的粮剩得不多了。”
她本想阻止刘思娘,让她歇会儿再洗。可转念一想,一个独自拉扯三个孩子长大的倔强妇人,又岂是能够轻易劝得住的。所以只好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霜染啊,这些天真真是辛苦你了,你……你饿不饿?要不……要不娘帮你做碗杂粮糊糊喝了在上山去?”
刘思娘抬头瞥见宁霜染背上的背篓和锄头,略显昏黄,浑浊的眼里顿时多了一丝心疼。忙擦了擦手站起身来,说着便要往伙房去。想起,伙房里垃圾投进数剑里的陶瓷缸子,宁霜染慌忙拉住刘思娘,“不用了,娘,我不怎么饿,再说我年轻身子骨壮着呢,饿一两个时辰也不打紧,扛得住。”
宁霜染将刘思良拉回矮凳上坐下,随即开口,眼角渐渐泛起笑意。为了让刘思娘放心,甚至刻意拔高了声音。宁霜染不想让刘思娘太过焦灼,所以才说家里的粮食所剩无几。其实哪里是所剩无几,分明就已经见底了,别说是一碗杂粮糊糊,就是一口也做不出来。所以哪怕此时此刻她腹中正饥饿难耐,却还是不得不强行忍下。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屋后那片茂密的丛林里。“唉,嫁到咱们家,真是苦了你了……”刘思娘抬头望向宁霜染,眼中满是心疼,忍不住唉声叹气。宁霜染本想安慰她几句,可眼瞅着时辰不早,她担心石斛会被别人撬走,毕竟这些日子,那株石斛也长得差不多了,单独长在一处小土坡上,终归打眼。所以宁霜染只好急慌慌出门,临走时只急匆匆地朝着刘思娘挥了挥手。因为心头惦记,到了山上,宁霜染便直奔了那日发现石斛的地方。“还在这儿!真是谢天谢地!”
宁霜染跪在小土坡前,眼巴巴瞧着跟前儿散发着浓厚中药味的石斛,不由面露喜色。当即迫不及待地从旁边折了树枝,小心翼翼地将石斛连根挖起,轻手轻脚的放进了背篓里。放进去之前,还不忘在背篓里放上一把柔软的干草。药材跟古董似的,最重品相,若是磕了碰了,极有可能损失惨重。“石斛是挖到了,可这玩意儿得收拾干净,晒干以后才值钱,那接下来的几天……”好不容易将石斛挖到手,还没来得及高兴,宁霜染却又犯起了愁。一个人坐在小土坡上,手里攥着一朵随意揪来的野花,眉心蹙得紧紧的,都快皱出花儿来了。而就在她愁眉苦脸四处张望时,眼角余光却似乎瞥到了某种熟悉的玩意儿。宁霜染抬头朝着前头望去,发现离自己十步来远的地方,有一株枯藤,瞧着像极了葛根。宁霜染心中顿时一阵激动,说时迟那时快,连忙起身飞扑过去。“竟然真的是葛根藤!真是老天爷给活路呀!”
宁霜染仔细闻了闻,确定眼前这东西真的是葛根之后,瞬间喜上眉梢,忍不住长叹道。随机抡起锄头,先斩断藤条,又小心翼翼松动周围的土块……一阵小心细致的忙活之后,被深埋地下,无人问津的葛根终于见了天日。“唉,终于不用挨饿犯愁了。”
宁霜染抱着从土里新刨出来,可以被做成无数美食的葛根,不由又是一句由衷感叹。这么大块葛根,磨成粉晒干,煮粥做馍,沈家几口人至少一个月不用为吃饭犯愁。宁霜染直勾勾盯着手里黑乎乎沉甸甸的葛根块,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却是各种各样的美食。越想馋虫越发止不住,于是他便将葛根放进背篓里,背在背上,一路往山下走去。越往前步子越快,恨不得一步就能迈进院里似的。可走着走着脚下忽然一滑,整个人跌进了面前的一株矮树里。“哎哟,可摔死我了!幸好葛根和石斛没摔坏,否则……”宁霜染挣扎着抬头,先是望了一眼背篓,随后才对着擦破了皮,正往外渗着血珠子的手肘哀声痛哭。可才刚喊了一句,鼻尖儿却忽然钻进一阵熟悉又陌生的香气。“什么味道?怎么如此熟悉?”
宁霜染吸溜着鼻子使劲嗅了嗅。却发现那股子熟悉中透着陌生的香气,竟然是面前这座矮树上散发出来的。“哇塞!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啊!”
定睛一看,宁霜染不由得长叹一声,笑意瞬间在她素面朝天的脸上堆起。眼前这翠色浓郁,散发着阵阵清香的,不是茶树又是什么?先是挖到葛根,又意外撞倒在茶树上,再加上石斛这样的罕玩意儿,今儿可谓收获颇丰。宁霜染从地上爬起,随手拍掉身上的尘土。又往前两步,捡起从背篓里摔出的葛根。“还好石斛没被摔出去,要是磕了碰了就不值钱了。”
宁霜染放下背篓,将葛根重新放回去。随后又将裹着干草的石斛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丝毫损伤,嘴角才又微微勾起。“葛根?茶叶?那岂不是……”宁霜染折身走回到还绊住她的那株矮茶旁,又回头瞥了一眼身后,脑子里忽然有了主意。随后便蹲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掐着茶叶尖儿。“这茶叶真香!千万不能浪费了!”
约摸一刻钟之后,宁霜染打地上站起来,低头看着衣裳里兜着的绿油油的嫩茶叶尖儿,笑得满脸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