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你也累了整整一日，这些事还是留到明早再说吧。”
沈暮渊微微抬眸，终于还是赶在宁霜染转身走开之前劝道。宁霜染没想到沈慕渊竟会关心自己，心里头不由得微微一动，脚步也猛地顿住。“不打紧的，如今才二更天，我先去伙房瞧瞧，看看东西还剩下多少，也好早做打算。”
宁霜染站在原地愣了愣，回过神来之后又抬起头冲着沈暮渊说道。话里话外不见一丝疲惫，似乎并不觉得辛苦。说着眼角甚至还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可是……你……”见状，沈暮渊还想出言阻止，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宁霜染便快步迈出了门。只留下一缕衣角从门前轻轻飘过。“这个女人真真说不清楚，究竟是福还是祸。”
沈暮渊抬头望着门口，心下不由暗衬。宁霜染阔步迈进伙房，先是抬头四下打量了一番，接着又走到柜子前蹲下身翻翻找找。结果一顿搜索下来，只找到了小半袋葛根粉，以及灶台上放着的一小把略显干瘪的野菜。“唉！这两样东西能做些什么呀？”
宁霜染盯着眼前少的可怜的食材，忍不住幽幽叹气。虽说上回卖完茶汤攒下了些钱，可沈暮渊体内毒气乱蹿，身子骨越来越弱，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抓药。而且再过几日便是年三十，除了上回置办回来的新衣裳，家里连件像样的年货都没有。总不能让一家人穿着新衣勒着肚子过年吧。这样想着，宁霜染不由越发惆怅。却也瞬间有了干劲儿。“不管了，先做做看吧，做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宁霜染瞥了一眼，面前眼瞅着就要见底的葛根粉，忍不住小声念叨。说着抬手捡起野菜扔进手边的木盆里，又舀了一瓢清水倒进去，立马动手仔仔细细的搓洗起来。因为东西少得可怜，宁霜染连野菜根儿也没放过，觉得我洗得干干净净，一并切碎扔进了一旁的粗瓷大碗里。接着又将袋子里所剩不多的葛根粉也倒进碗里，加水和野菜一块搅和均匀，和成菜面糊糊。然后又坐到灶下起锅烧油，一通忙活。“累死我了，终于做完了！”
一个多时辰过去，宁霜染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而那盘菜面糊糊也变成了一个个金黄酥脆的丸子。只瞧上一眼，便让人垂涎欲滴。宁霜染捏了一小块儿放进嘴里，眉眼间立刻泛起笑意，自个都忍不住连连点头。“味道真是太好了！我简直就是个天才！”
宁霜染贪心的吮吸着手指上残留的油脂，一面砸嘴，一面感叹。那神情语气就跟吃了一桌子山珍海味似的。宁霜染守着几盘子喷香酥脆的丸子，闭上眼睛，仔细回味着齿颊残留的余味。过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将丸子收好，一个不落的锁进了柜子里。虽说整日吃糠咽菜，宁霜染恨不得将丸子狼吞虎咽的吃上一盘儿，好给肚子里添些油水。却也明白维持生计，治病抓药和饱口福比起来哪个更重要？所以到最后也只不过是尝了一点渣宰。将伙房收拾妥当之后，宁霜染才终于得空回屋歇着。一番折腾下来，她骨头都快累散架了，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也不管沈暮渊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倒头便睡了过去。“呼呼呼……”沈暮渊正睡得迷糊，耳边却忽然响起了鼾声。他皱了皱眉头，挣扎着不想理会，可最终还是没撑住，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因为体内毒性乱蹿，发作起来没个准，他时常会在夜里被活生生疼醒。久而久之，睡意睡意渐渐变轻，十分不易入眠。就算睡着了也容易被吵醒，哪怕只是一声蝉叫蛙鸣，都有可能让他从梦中惊醒。如今枕边人的鼾声生生萦绕在耳边，沈暮渊自然越发无心睡眠。于是乎干脆起身，点上蜡烛，对窗读书。“大佬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想死！”
“那些都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我……我一定好好伺候您！”
“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不想被刀割肉！就算是要死也得留个全尸呀！”
沈暮渊手里的书才放了几页，宁霜染越发不安分起来，除了打呼，竟还嘟嘟囔囔的说起了梦话。到最后更是直接高喊出声。哪怕沈暮渊一贯冷静自持，也被吓得身子微震，忍不住转过头朝着床榻望了一眼，眉心微微蹙起。“这女人……大佬？”
沈暮渊皱着眉头仔细琢磨宁霜染梦呓里那些他根本听不明白的字句。心里不由得又翻起疑虑……整整半夜，宁霜染睡得那叫一个熟，要不是时不时传进耳朵里的嘟囔。沈暮渊几乎以为她是厥过去了。“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好好歇着吗？怎么这么早就又开始读起书来了？”
一个舒舒服服的安稳觉之后，宁霜染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结果刚一抬头，便瞅见沈暮渊端坐在窗前，一双眸子寒凉如水，分毫不落地盯在书上，桌上的白蜡已经燃了半截。“睡不着，所以就起来读读书，总比躺着浪费时日的好。”
沈暮渊连眼皮也没抬一下，继续翻着手里的书，只是话里倦意明显。“好端端的怎么会睡不着？你快去歇着，身子骨本来就硬，再折腾折腾，不散架才怪！”
宁霜染昨晚睡得跟死猪似的，哪里知道自己打鼾打得有多坏？只觉得沈暮渊是在发神经，忍不住皱着眉头嗔怪道。“呵呵。”
沈暮渊终于从书里抬起头来，忍不住轻哼道，正准备起身，眼前却忽然一阵昏花，歪歪倒倒踉跄了好几步，险些栽倒在地。还好，宁霜染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的胳膊。“瞧吧，早就跟你说了，让你好生歇着，非得要作死，如今家里人忙活的忙活，受伤的受伤，你要是病了卧床不起，可连个端茶送水伺候的人都没有。”
宁霜染扶着沈暮渊一步步吃力地往床边挪去，仿佛连眼角眉梢都在用力。嘴上却还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