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闻言,沈暮渊抬眸望向宁霜染,眼中情绪复杂。不过倒也没犹豫,很快便走到床头,撩起长衫款款坐下。沈暮渊自幼便被病痛折磨,每回发作都疼得锥心刺骨,让他恨不得自裁。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个能帮自己治病的,沈暮渊自然是求之不得。“我要开始下针了,千万别乱动,仔细伤着你。”
宁霜染站在沈暮渊身后,见他口嫌体正直的样儿,忍不住朝某人的头顶翻了个白眼。随即闷声叮嘱道。“嗯,我知道了。”
沈暮渊轻声回应,话里依旧夹杂着些许寒意,却又似乎比平日里更多了一丝温和。见见状。宁霜染也没耽搁,将银针拿在烛火上烤了烤,最后便开始落针,一针一针扎在穴位上,稳而准。虽说她越发瞧不惯沈暮渊总是绷着脸,就跟别人欠她八百吊似的模样。动不动便想回怼几句。可她好歹也算是个医生,医生在面对病人的时候,都会展现出最深重的悲悯,且一视同仁。所以此时此刻在宁霜染的眼里,没有冷若冰霜的夫君,也没有需要时时刻刻抱大腿讨好的大boss,只有一个身中剧毒饱受折磨的病人。银针一根根扎入沈暮渊脑后的穴位,宁霜染这才吐出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手,打算推到旁边歇息片刻。可还没来得及转身,却忽然变了脸色。“这……这是怎么回事?”
宁霜染盯着头上那些个尽数发黑的银针,眉头狠狠一皱,眼里惊讶与惊吓交织,下意识小声念叨。“怎么了?可有何不妥?”
沈暮渊素来耳聪目明,所以哪怕宁霜染只是小声嘀咕,他也听得真真切切。随即皱起眉头连声追问,言语之间满是焦灼。虽说他本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可大仇未报,他自然得好生顾惜着性命。“没什么,只是你体内的寒气越发加重了些,我替你再换一张方子。”
宁霜染抿着唇沉默半晌,却依旧没有胆量同沈暮渊说实话。只能帮忙找了个借口搪塞。沈暮渊体内的毒霸道且变幻莫测,而且积年累月下来早已侵入筋骨血脉。若是不加以救治,指不定哪天便会要了他的命。可如今家里能捞得着三餐温饱已然不错,几乎挤不出银子来给他治病抓药。而且沈暮渊的毒绝非寻常之物可解,就连究竟中的是什么毒,宁霜染心里都还没个谱。所以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沈大美人,宁霜染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危险!”
“近来你得好生将养,莫要太过操劳,抄书什么的尽力而为便好,千万不能勉强。”
宁霜染抬手将银针一根根取下,用一块干净的白布将上头留下的乌黑的寒毒擦拭干净。然后才冲着沈暮渊缓缓开口,语气虽然还算温和,却又莫名透着一丝严肃。“我这病可是没治了?你同我说实话?”
沈暮渊隐隐觉着宁霜染情绪不对,忍不住扭过头皱着眉头追问。眼神深邃幽沉,幽幽泛着寒光,像是非得逼她说实话不可。闻言,宁霜染的眉头不经意地一蹙,可很快,眼角又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胡说些什么呢?我外祖家当年,可是享誉京城的名医世家,怎么可能连你这点小病都治不好,只是如今手头不宽裕,买不起效力极好的名贵药材,只能用寻常的药温补滋养,自然好得慢些。”
宁霜染一面将银针收好,一面回答沈暮渊。言语之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装得淡定非常,好似自己所言句句属实一般。“当真?你可切莫瞒我!”
虽说宁霜染话里话外一派轻松,可沈暮渊却依旧眉头紧皱,甚至忍不住又反问道。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宁霜染如今这副轻松的模样是装出来的。而眼底压抑着的,那一丝丝焦虑和无奈才是她真实的心绪。“自然是真的,我何时扯过谎?你若是不信,大可以找别人来瞧,你这病虽不至于药石无灵,却也麻烦,我还不稀得操这份闲心呢!”
见沈暮渊满脸狐疑,宁霜染少不得心虚,嘴上却是十分强硬,说着更是直接佯装发怒。沈暮渊这个人生性睿智而又多疑,宁霜染心里明白只有装的十分强硬,才能彻底瞒过他。“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有些担忧,毕竟我这病自幼就有,已经许多年了……”沈暮渊坐在床头,抬眸望向宁霜染,犹豫许久,终于缓缓开口。说着,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眼里隐忍着不甘,无奈。见沈暮渊忽然变得如此脆弱,悲戚,宁霜染忍不住有些心软,“你不用想那么多,好生养着就是,我既然答应要替你除掉病根,就一定会做到,我宁霜染可是从来不失信于人。”
“嗯,多谢。”
沈暮渊没料到宁霜染竟会安慰自己,一时不知作何感想,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闷声道。心头依旧愁云缠绕,不过宁霜染的话倒也给了他一丝希望。反正已经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大不了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准还真能博得一线生机。“还有,你别动不动就愁眉苦脸的,这样会让你的病症越来越重。”
沈暮渊正皱眉沉思,宁霜染却又忽然开口,话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嗔怪。虽说冰山美人美得很有个性,但看久了难免审美疲劳。而且还容易被冻着。宁霜染便抓着这个机会,想逼着大佬改改性子。“嗯。”
沈暮渊眉头微微一拧,下意识觉得宁霜染是在随口胡诌,最终却还是缓缓点了点头。“行了,你先歇着吧,我去趟伙房,看看能不能用剩下的那些葛根粉做点新鲜玩意儿,家里本就不富裕,里面粮油都经不住吃。”
见大佬虽说满脸不情愿,却也乖乖点头,宁霜染心头多少得了一丝安慰。一面说着,一面起身理了理裙子。闻言,沈暮渊下意识抬头瞥了一眼窗外。见外头月朗星疏,已是一副夜深景象,眉头不由得又是微微一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