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邀月叫莫柯的名字完全是出自下意识的,被楚墨这么一嘴提醒,秦邀月才记起来,她倒也从容,“五湖四海皆朋友嘛。莫将军为人忠厚,我很乐意交这么一个朋友。”
“你可真是看得起自己。”
楚墨这句话的嘲讽意味太浓,秦邀月想要无视都不行,换作从前,秦邀月肯定会二话不说的辩驳回去,但看到楚墨的那一首诗、听过楚墨刚刚的那一些话以后,秦邀月彻底失去了感知楚墨感情的一项功能,自然更不知道他此刻怒火中烧。她很平淡地说,“王爷。您知道的。我素来不太要脸面这种东西。”
秦邀月这句话完全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可楚墨盛怒之下,只觉得秦邀月是在反讽。楚墨更怒,他捧起手上的香茗,却一个不注意,打翻了盖子,滚烫的茶水都溅了出来,白皙的皮肤一下子就浮起了一层浅淡的红色。秦邀月惊疑未定,只知道直直盯着楚墨手上的伤口,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张嘴巴张了半天,在楚墨向她投来恼怒而凌冽的视线时候,默默地抿了抿唇,“王爷,你没事吧?”
她悄然攥了攥怀中的一方手帕,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看仔细些。楚墨却不她这个机会,只说,“滚。”
楚墨太久没有对秦邀月说过这一个字,秦邀月一下子惊呆了,傻傻地盯着楚墨,脚生了根一般在原地驻扎着。她这个反应看得楚墨恼意更甚,“干什么?听不懂本王的话。”
秦邀月眼见着他就要掀桌子,连忙安抚道,“不不不,王爷你不要生气,我这就下去。”
临走前,像是不放心,又回头嘱咐道,“你的手记得去看一看,别留疤。”
楚墨稍微回暖了一丝,“站住。”
秦邀月刚刚碰上们的手又垂了下来,她没有出声,无声询问着楚墨有何吩咐。楚墨抽出一条手帕,漫不经心地擦了一擦手背,“莫柯,带到本王府上来。”
“是。属下明白。”
楚墨这里确实是最安全的,在楚墨这儿住下,他的将来自然也是安排妥当了,秦邀月放了心,又下意识地说道,“我替莫柯多谢王爷了。”
秦邀月这一句话就好比她手上的弓箭,每一箭都可以精准的射中楚墨的痛处,楚墨的脸,几乎要可以和六月的天气相提并论了,前一秒还是大雨稍霁,现在就是晴转多云,且随时有向倾盆大雨发展的趋势。楚墨终究是忍不住了,他道,“你凭什么‘替他说’?你是他的谁?”
楚墨这一嘴实在酸的厉害,秦邀月却早因为楚墨一席话对对两个人的感情心如死灰,楚墨这么说,她脸上甚至没有露出太多表情,只是由于思考短暂空白了一下,旋即苦笑道,“算起来。我和莫柯将军也不算是熟识,是我腆着一张老脸了,属下失言,又惹得王爷不快,属下有罪。”
秦邀月的一席话又太过于端正官方,字里行间全是疏远的味道,导致楚墨又懊悔又恼怒,连连摆手,示意秦邀月赶紧走开。秦邀月半分钟也不多待,转身就退下了,同时不忘记给门口偷听的楚钥行了一个礼,楚钥靠的这么近,估计什么话都听到了,她满脸兴奋地扯住行完礼就要离开的秦邀月,眨眼睛的频率都明显降低了,她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秦、秦暮。你方才跟皇兄说……”楚钥挠头,欲言又止。秦邀月被楚墨训斥的心情极端浮躁,她2也没往日的心情看着楚钥扭扭捏捏,小女儿作态,思念情郎的模样,如今这个世界上她自己最他妈倒霉,明明有牢牢抓住楚墨的机会,却亲手给他放了。秦邀月想到这里更加郁闷,语气也有几分不耐烦,“嗯。莫柯没死,公主放心。”
秦邀月言罢,就要甩开楚钥,往前走去,楚钥却不给秦邀月这一个机会,被秦邀月撸下来的手再度放到秦邀月另外一只手臂上,眼神发亮地问,“……你、你刚刚还说、说他现在就在军营?受、受了重伤?”
说道重伤,楚钥的眼神又转为担忧,她问道,“那他会不会有事?你会治人吗?不会把人越弄越坏吗?我……”秦邀月脑子都乱成一团了,还得压着脾气跟念慕大将军的公主解释情况,她不由得更加烦闷,“他现在情况不错,王爷也说会把他接到王府,公主如果放心不下,就等人到王府再仔细看看。”
楚钥的脸又是一阵飘红,秦邀月的直白让她有些无处遁形,她期期艾艾地说道,“什、什么担心?我、我就是……”‘就是’以后也没有一个下文,秦邀月明白楚钥地女儿心,但她真的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在楚墨的眼皮子底下让楚墨看笑话了。她把楚钥的手再次放回了她的腿侧,语气说不上有多好听,“属下还要回去接沈副将的岗,还请公主不要拦着属下了。”
她说完,再不管楚钥到底要叨叨一些什么,自顾自地往王府外面去了,被楚墨派出去装裱字画的封鸣恰好回来,碰上秦邀月就撂下面子打了个招呼,但秦邀月只匆匆地看了她一眼,就淡漠地移开了视线,脚下的步伐却一直在加快,仿佛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驱赶着她、迫使她不得不加快速度、逃离虎穴。这样的秦邀月很少见,封鸣不由得有些纳闷,平常秦邀月顶多事狂了一点、嚣张了一点,但基本上礼貌还是有的,看见熟人都会打一个招呼,停下来行一个礼,今天连看都不多看一眼?这种纳闷没有持续多久,他走到书房时,里面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但从声音上分辨,他很快又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楚钥在自导自演,自说自话,反正楚墨完全没有要理会这一个妹妹的意思。随着砸碎瓷器的声音响起,楚钥的吵闹声也安静了下去。封鸣的心弦微微一紧,快步往书房而去。秦邀月方才该不会是惹到楚墨生气了吧?不打招呼是因为急着去逃命?封鸣在心里面不由得把秦邀月的族中十八带都稍微问候了一遍,留这一个烂摊子给他们收拾?等进到书房里,他才发现情况和想象之中的略微有几分不同。地上一个白玉杯四分五裂,青石板在茶水的浸润之下出现了几抹深色,像是地面上炸开了一朵水花,楚钥在瓷片之后伫立着,一动也不敢动,呼吸甚至不自觉的放缓了一些。封鸣对上了楚钥求救的视线。他不禁扶额,王爷生气起来,是他有办法劝阻的吗?王爷不把他杀了祭天就算是看在他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面子上了。他也给楚钥递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同时很奇怪楚钥用了什么办法才惹得楚墨摔了自己最爱的白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