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大约走了一半的路程,再往前走十多里才有人烟,几个人到客栈之时已经入夜了,封鸣牵着马去喂食,疲惫至极的秦邀月几人去要房。他们前脚走进客栈,后脚小二就甩着一条毛巾,陪笑着走出来,“几位客官,不好意思,我们的客栈今天晚上被包了。”
附近只有这么一家客栈了,周围都是一些农舍,他们如果不能入住,就有可能要留宿街头了。秦邀月勾起了一抹倦怠的笑容,“真的没有办法吗?我们就五个人,你们腾出两间房也可以。”
越靠近京城的地方自然就越繁华,可如果不是商队或者组团出游,似乎没有必要包场啊,如果是商队,那楼下应该会有一些人再吃酒喝茶,可这楼下很冷清,包场大概只是有钱又喜欢清静的人干的事,但就是楚墨这种有钱又爱安静的人也不会铺张浪费,看上去倒像什么纨绔子弟。胡乱猜测一番,小二露出抱歉的笑容,“这位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啊,不是小的不给你腾,是之前也有几位爷来到小店,小的已经问过包场的那一位爷了,他说如果有人提出这个要求,直接拒绝了就是。”
他有些为难,“客官,你看着……要不,您去旁边的几家农舍看看,给人家多一点钱将就一晚上?”
秦邀月还要说话,楚墨便拍了拍她的手掌,冲她微微摇头,她不甘地咬咬唇,一行人只好转身离开。他们并没有离开,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哟,等了你们好久,总算是来了。”
这道声音一如既往的散漫,尾调上扬间满是漫不经心的调侃。是晏之。秦邀月警惕地扭头朝着声源的方向看去,就见晏之凭栏而坐,一只腿还在虚空之中晃来晃去,桃花眼微微眯着,潋滟出无限风情,长发谢于肩头,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晏之。”
楚墨冷淡地说。晏之却像是极端愉快,目光在楚墨身上停留几秒,又落在爱他一截的秦邀月身上,反复来往,唇边弧度更大,“好久不见呐,宁王殿下,你怎么黑着一张脸,这么看我呢?怎么说也算是久别重逢,如今俱在异乡,你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呀。”
弦音抽出佩剑,露出三分刀鞘,“你怎么会在这?”
她脸上没有戴人皮面具,声音更是不加修饰,晏之唇边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下去,脖子有些僵硬,他扭头,缓慢的将目光挪到了这个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多看一眼的丫头身上。他看到了两张熟面孔,迟夜和弦音,他心爱之人身边两幅最硬最难啃的骨头,而他们都站在楚墨身边。晏之分不清那一秒他心中的感觉是荒谬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待到他反应过来,他已经从二楼跳了下来,冷漠地盯着他们两个看,“我当这是谁,这不是当年有名的西凉剑客?你不是去修城墙了?怎么又在这?”
顿了顿,唇边笑容逐渐复原,嘲讽戏谑道,“还有便是你,弦音。你不是一直非你主子不可的么?你怎么会在杀害你主子的凶手旁边?你对得起你主子吗?”
弦音眸光复杂,有些同情他来。比起楚墨,她其实更喜欢晏之,晏之比楚墨直白直接,他对秦邀月的好更是巴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再缺心眼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喜欢秦邀月,而他本人也从来不掩盖这一个事实。她主子就换了一具身体,眼睁睁看着他为自己的事情发疯,还要站在另外一个男人身边,关键还只有他自己在生气,在他们眼里他和一个傻子没有本质上的差别。“你那是什么眼神?要我去她面前给你求情?休想!”
晏之强压着怒意,大声说道。“走吧。”
楚墨看待傻子一般地看完了晏之的戏,扯着秦邀月得手就要拉她走,两个人十指相扣的场景落在晏之眼中分外刺眼,他无不嘲讽地双手环胸,“原来王爷是找到新欢了,就忘记旧爱了?都说您痴情,没想到两年时间就让你忘记了一个人。”
晏之的语调阴阳怪气的,知道的以为他是在为秦邀月不平,不知道的就要以为他是一个抓住自己媳妇出轨的丈夫了。“与你无关。”
楚墨脚步停顿了一下。晏之有些夸张地笑了起来,“等等。我知道了,殿下还是喜欢月的,不过您找到了一个和她很像的替身对不对?这不过是暂时的……”楚墨忍无可忍,袖中飞出一抹寒光,直直往晏之身上砸,那是一柄如飞镖一般的事物,六角、中间扣空。晏之偏过头躲过这一攻击,眸中笑意更深更冷,“怎么?恼羞成怒了?”
楚墨禁不住低低呵斥道,“你有完没完?”
晏之嗤笑道,“你这个教训小孩子的语气真是让人讨厌。你个伪君子,亏她生前总和你腻歪,恨不得全世界都给你,现在两年罢了……”楚墨握着秦邀月的手的力道不由自主的加深了一些,一看这厮就是要来说一些肉麻得不行的话,没准还要趁机给她表白,这让秦邀月他听到,没准就真的放弃自己了。秦邀月的手指甲在楚墨手掌之中浅浅扣了一下,像是一种无声安抚。好在晏之并没有在此刻宣布自己有多爱秦邀月,前面毫无逻辑的话也不是铺垫,他双搜环胸,眸色森冷地笑道,“要我说,也是秦邀月自己瞎,生前就不知道要选一个什么样的人,最后竟然就这样找到了你。看她死了两年,现在还有谁记得她?她哪一年的坟头草不是我挖的?”
秦邀月唇角抽了抽,这话听着是不是有一点点奇怪,她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他啊?旋即,她又有些奇怪,小声问道,“王爷,我的坟为什么会让他挖坟头草,你没有专门雇一个人?”
楚墨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唇,弦音也非要来凑一个热闹,她哼了一哼,特别轻蔑的低声说道,“主子,你有所不知,你的尸体实际上不剩下什么了,楚墨……王爷把你身体剩余的部位都给烧了,晏之那儿的不过是一个衣冠冢。”
秦邀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晏之耳朵很尖,他一下子就抓住了一个关键词,满脸不忿地问道,“衣冠冢怎么了?总比楚墨什么都没有,只能看着骨灰好。”
他们赶路一天,实在是太困了,楚墨也懒得在和这人争这些有的没的了,刚要招呼秦邀月出去,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