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浑身都痛了起来，但秦邀月只是咬了咬牙，眼泪再度滴在了床单上，脑子时不时地浮现出林渡那一张满脸是血的脸，恨的她差点直接把手上的药给摔出去。把那一些大大小小的伤口都用自虐一般的处理方式给处理完以后，秦邀月冷着脸披上了一件新衣服。换完衣服后，又像没事人一般的推开门。秦河站在房间外边，他脸上也有些许血污，身上还是一股腥味，眼眶也是充血一般的颜色，他唇瓣颤抖，像是不知道从何开口。秦邀月面无表情地说道，“林渡死了。”

秦河浑身都发起抖来，他握着双拳，隐忍地掉了两滴眼泪，半晌才说道，“骗子。”

秦邀月静静的凝视着他，“他骗你什么了？”

他用一种近乎嘶吼的语气说道，“他说他会保护好我的！现在人到哪里去了！骗子！大骗子！”

秦邀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偏过头说道，“别骂了，你又不是一个人，我不是也被骗了吗？”

秦河直接捶了一下她的肩膀，好巧不巧正中红心，红着眼睛说道，“你给我好好活着！绝对不能死！听到了没有！”

秦邀月倒抽了一口冷气，捂着肩膀后退了一步，“大哥，我倒不确定我会不会死在敌人刀下，但你再来一拳头我准没得活。”

秦河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没有再反驳她。而她开玩笑过后，也默然无声下去。雨终于停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新之味。屋檐上聚集成的银线陆陆续续的掉落。“我饿了。”

秦邀月突然说道。秦河不理他。“我想吃林渡做得青梅羹了，没人比他做的好吃……”秦邀月喃喃自语一般地说道，秦河捂住脸，泣不成声。“王爷？王爷还没有回来吗？”

秦邀月的脑回路也是比较奇葩，转的秦河猝不及防，只能呆呆摇头。“该不是……”秦邀月摇了摇头，“沈执兄他们呢？”

“守住了，在回来。”

秦河擦了一下眼泪，嘟哝道，“方才有人、有人再说来着……”“擦一下眼泪吧，一个大男人的。”

秦邀月哭笑不得，“让林渡看到了，他准笑你。”

秦河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林渡那小子，无情得很，如果我们不哭一下，万一头七他不回来怎么办？”

“您顾虑的真多。”

秦邀月怀着几分感叹道，“我倒不怕我自己的安危，你要保护好自己，我可不想……回头来哥哥弟弟都没有了。”

秦河扑哧的笑了出来，近乎温柔的的说道，“放心吧。我会活到最后的。”

忆起林渡，最深的印象便是今天早晨，他在楚墨面前不卑不亢的模样以及那一番在他们听来算得上大逆不道的话。轮不到别人来教训他了，他走了，而且并非以一种轰轰烈烈的状态去的，他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秦邀月再也想不下去了，沈执和林渡两人也回到军营了，两个人都是久经沙场之人，对于这一些生离死别的场面见得多了，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他们二人脸上虽然有些疲倦，却还算友好的冲秦邀月点头致意，问她，“死伤几何？”

秦邀月抿了抿唇，“我那边倒是没有死多少人，死伤惨重的是林渡那一边……我们两加一起还有那两万待命的，一共死了一万八，伤的暂时不知道。或多或少都会受一些伤吧。”

“有了你的连弩，我们伤亡也不多。”

沈执说道，“林渡呢？”

秦邀月沉默了下去。这个反应两个人再蠢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了，于是莫柯果断的转变了一个话题，好巧不巧，又重红心，“王爷呢？”

这两个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是烧水烧的少了吗？这种沉默在两个人眼中便有一些不太对味了。沈执面色一僵，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没有出什么事吧？”

“没有消息也算是最好的结果吧。”

秦邀月随意地说道。两个人为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先回去休息整顿一下吧，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再打过来。”

秦邀月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两个人自然不会有意见，相互见了一个礼就分开了。眼下也着实没有什么事情好办了，士兵们又困又饿，膳堂自然野抖提前准备好了粮食，秦邀月两人沉默地走去膳堂用饭。膳堂的东西千篇一律，因为带来的粮食总类有限，无论他们是打了胜仗还是吃了败仗，要吃的都是白面馒头。秦河握着馒头缓慢地咬了一口，而后盯着眼前装着野菜汤的碗，说道，“你记不记得，以前林渡特别不合群，然后你就天天给他抢馒头，后来莫名其妙的成了一种风尚，军营每天不务正业地抢馒头？”

秦邀月慢慢地啃完了最后一口馒头，幽幽地说道，“你有必要三句话两句话不离开林渡吗？”

他刚要开口反驳，又被头疼欲裂的秦邀月打断，“算我拜托你了，就是你不提，头七有我们在他也保准回来，你信不信？”

“万一不回来呢？”

秦河不服气，伸长了脖子反驳道。她是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讨论这种近乎弱智的问题，“我说你啊，就是他回来了，你也看不到啊。”

秦河这才安静了下去。两个人再次无声地吃起饭来。不需要秦河刻意提起，回忆该来的时候就会来。……令秦邀月庆幸的是，楚墨终究是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他们用完晚膳，几个人聚在一起，为今日白天死去的士兵默哀，林渡平日里人缘不好，很多人都是在他跟楚墨论道的时候才佩服起他，没想到眨眼之间，就已经物是人非。他们的尸体秦邀月选择火化，军营里的士兵却不太同意，红着眼睛说道，“副将，入土为安会不会好一些？”

秦邀月冷着一张脸说道，“入土为安？城中哪里来的土？你要出城吗？火化有什么不好？”

最先开口的士兵嗫喏道，“火化尸体，不就是挫骨扬灰，灰飞烟灭吗？”

其他几个人也各有各的说辞。秦邀月看着林渡安详的面相，再转到弦音脸上，“谁跟你们说得，把他们剖一个大坑埋了，我们又没有棺材又没有陪葬的，他们还要挤来挤去的，一起被虫子啃完。”

在她的据理力争，歪理邪礼一堆上之下，没有人能招架的主，很快这一些士兵都妥协了，把他们安顿好，浇上火油，一个一个地烧下去。弦音满目哀戚，握紧着林渡的手，做着最后的惜别，这场战役之中，死去的不单是林渡，还有一些熟面孔，秦邀月都一一打完招呼，目送着他们归为尘土。终于来到了林渡面前。他们这次观看的格外长久，秦邀月亲手接过火油，绕开弦音，一点一点地洒在了林渡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