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邀月两人都是宫女打扮，倒是不用刻意闪躲，誉后经过，两人不过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礼，誉后却未曾把目光放在过她们两人脸上过，而是高昂着脑袋，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两个人的视野之中。弦音不屑地撇撇嘴，“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秦邀月若有所思，“我倒不这么觉得。她老了。”

先前自己在的时候，誉后保养的十分好，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看上去却并不老，说是三十岁怕是也有人信，但是如今相逢，她眼角的鱼尾纹用再厚的胭脂水粉都掩盖不住，皮肤也松弛得厉害。“她本来就老。”

弦音无不讽刺的小声嘀咕，“之前宫中不是还有传言，说她与程大人交好吗？”

秦邀月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我说的也并非是外貌上的变化，我觉得她戾气也不如从前重了，她素来是看不惯这一些品行不端的女子。从前我稍有不对，动辄得咎，她如今竟然还能心平气和的教训上她一顿，脾气倒是变好了。”

弦音却依旧不太服气。“左相。您来了。”

门口的侍卫突然道，“我们这就进去给你通报一声。”

“有劳。”

一道中气不足的声音响起。左相无子嗣，娶了再多们妾室也无济于事，要么就是中途早夭，要么就是胎死腹中，这么多年来除了大公子左堂，无一例外，这么想想，很难让人不动恻隐之心，大多数人会认为这是左相夫人从中作梗，因为自己儿子夭亡而怪罪到其他小妾身上。不过今天看来，确像是这个左相身体虚弱了，见他满目都是衰色。又两鬓斑白，估计也不太可能有子嗣了。秦邀月对此人还算是熟悉，之前她钦点的左相是楚墨，这是她身死之后誉后提拔起来的，之前是兵部侍郎，他对带兵打仗这一套没有什么成就，他擅长的是儒道、为官之道，和楚墨还算交好，当初楚墨能当的上丞相也有他的一大份功劳，不过由于深谙儒道，他对自己也十分不满意，毕竟儒道里讲的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又是同誉后一道的，免不了对她有诸多意见，后来她和楚墨交好，此人也多般劝阻楚墨回头是岸。迂腐死板，但是为人不算坏，最起码对得起一个‘忠诚’，意信都是西凉黎明。侍卫通报完毕，就领着他去寻誉后，两人照旧让道一边，俯身行礼。左相的脚有些坡，因此走路极慢，时不时还要侍卫搀扶一下，好半天才走到花厅。花厅通风，四面挂满惟幔，如今燥热，惟幔都高高挂起，誉后躺在贵妃椅上，旁边放着两盆冰，有两个侍女对着冰摇着扇子，缓解浓浓夏意，誉后则是时不时张嘴，吃一个冰镇葡萄或者荔枝，说不出来的舒坦。见左相，她不过懒懒抬了一下眼皮，说道，“你来了？”

秦邀月手里拿着扫帚，装作打扫在亭子外面走来走去，便有一人骂道，“好一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没见到娘娘再吃东西么？你那扫的灰尘都扑过来了！”

秦邀月连忙诚惶诚恐地说，“奴婢知错！”

誉后摆了摆手，“下去吧。”

“是。”

秦邀月又一垂眸。“老臣参见太后娘娘。”

左相虚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们也下去。”

誉后又摆了摆手。之前训斥秦邀月的侍女也走了出来，拿着一包鱼饵去喂锦鲤了。秦邀月和弦音挑了一个好位置，能将不远处的两个人都纳入眼中，她们选的位置太好，亭子上藏人就会被发现，又遣散了伺候的丫鬟，倒是没有人能听到她们具体再说一些什么。秦邀月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主子。”

她们两个现在藏在假山后面，倒是不容易被发现，但弦音还是有一些好奇秦邀月要做什么。秦邀月却只是冲她摇了摇头，竖了一根手指在唇前面，示意她不要说话，继而聚精会神地看着亭子。亭子之中，左相被赐了座，誉后不喜欢旁人看着她地脸交谈，或许是觉得旁人不配又或许是不愿旁人从中窥探出半点端倪，因此两个人都是正对着假山坐的，正好方便了秦邀月。她以前有一个亲人是聋哑人，所以她学过一段时间的唇语。但见誉后微摇团扇，说，“你今个儿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丞相说道，“自然是为了出兵之事，娘娘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他这样放肆，誉后竟然也没有生气，不过垂下双目，自己剥了一颗荔枝来吃，丹蔻不便，她动作缓慢，汁水溅到丞相脸上，他也不恼，用袖子擦了一擦。“依你来看，我们如今便要出兵？”

誉后懒洋洋地说道。丞相说，“自然。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誉后嗤笑，“要谁来带兵？”

这个问题就当真是为难住了丞相，泱泱西凉，如今是越来越不景气了，秦邀月在的时候还出过那么几个不世天才，文武双全的楚墨，胆大心细的莫柯以即秦邀月本人，虽然招数奇诡狡猾，但也是打退了不少劲敌，再加上她那一些治国方略，西凉一时倒真是无人能出其右。“……不如要黄元？”

沉思良久，丞相才说道。誉后说，“他经验不足。况且他为人莽撞。”

又陆续列出几个名字，却都被誉后一一挑出了毛病，丞相禁不住有些丧气，“如今西凉当真无可用之人了么？”

誉后只是冷笑，“之前倒是有一个莫柯。可惜一心为着一个死人，否则我当真就要用他了。”

“……既然秦邀月已经死了，你也不必要对他旧部赶尽杀绝，毕竟她带出来的人，确实可用。”

丞相有些为难地说道。“……别忘记了，任由秦清云杀了她，我也是有一份的，向着她的心里都有数！你怎么会这么糊涂？她带出来的人都是虎狼之心，时时刻刻想着为她报仇呢！”

誉后恨恨地说道。丞相有些无语，不知道说一些什么好，人莫柯就是一心向着秦邀月，但也从来没有背叛过西凉，弦音迟夜等人虽然对她的死心怀怨怼，但该她们上场的时候她们也不会推脱。因为这是西凉，这是秦邀月打造出来，并且希望它一直富裕的西凉，她们几个人心里就算有滔天怨气，也并不会因为这一层原因，就把她们主子幸幸苦苦经营下来的国家毁于一旦，她们的忠城市不可以质疑的。是誉后自己多疑，非要在每一个人头上都盖一个帽子。就是真的有肱骨之臣，又怕她们要分权，就如此来说，西凉怎么发展？妇人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