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夜摇了摇头,说,“不麻烦,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弦音有些不满地说,“主子,这一种事情交给驿站不就行了,你干吗非要迟夜跑来跑去的?”
秦邀月捏了捏鼻子,“这不是……迟夜快一点么?再说了,现在外面战火纷飞的,没有一点功夫哪里敢送信,反正这里暂时也没有迟夜的事情。”
弦音双手环胸,眼神含着几分同情,“主子,你们这暂时怕是见不到了,三天两头写一封信的,迟夜就三天两头在你们这两边跑,那他不就成了一个陀螺了?”
也对,她的信里面各种问题就是为了让楚墨下一次回信可以长一些,楚墨写了两句诗估计就是不想要让她回信,表达一下自己的思念就算了,没想到她会来一通长篇大论。迟夜冲弦音摇了摇头,说,“我在此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你好好跟着主子就是了,我当一个信使也没有什么,不麻烦的。”
弦音双手环胸,哼哼的没有再说下去。迟夜又说,“虽然主子从不跟我们讲尊卑,但你也不要如此没大没小的,多少要有一个下属的样子。”
弦音敷衍着道,“知道啦知道啦,吃完东西赶紧去吧。”
迟夜伸出手揉了一下她的头,眼睛之中充满着柔和之色,“我不在,好好保护自己。”
弦音当即拍下他的手,“你在不在我都能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提醒。”
秦邀月难得吃到他们两个撒的狗粮,笑了笑,“好了,下去吃东西吧,你们两个真是什么时候见面都要斗嘴。”
迟夜不为自己争辩,收好了信同他们两个一起下去吃饭了。他们的饭也没有什么新意,从前到如今都是那老三样,迟夜喝完一口豆浆,终于听到了秦邀月问一个有关正事的问题,“对了。你们清河之战是如何胜利的?可有看见晏之?”
迟夜眉头微微蹙了蹙,摇了摇头,“没有看到世子,取胜是以人多制胜,当时清河城不过十五万兵力,我们有四十万,打败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弦音迫不及待地替秦邀月问道,“那在清河城被俘虏的那一些士兵呢?”
提到这个,迟夜沉默了下去,过了片刻,在越来越难耐的沉寂之中,说道,“俘虏都死了,死相极为凄惨,大概有三万人。剩下的七八万大概是战死的,都埋在一个巨坑之中。”
秦邀月的手指颤动,声音也跟着发抖,她吞了一口口水,问,“那……那秦河呢?张三呢?”
察觉到她的颤音,迟夜没有忍心开口说话,而是冲她微微摇头。秦邀月双目赤红。是她非要救沈执的,若是她不救他,那他们也许就不会有事。秦邀月合上双眼,压去眼底的泪意。弦音在光键时刻还是靠谱的,她拍了一下秦邀月的手,问迟夜,“那齐王呢?那变态死了没?”
“没有。逃走了,不过他逃的时候没有带走一兵一卒,就是回去了,估计北漠主也不会再好看他。”
迟夜回答。弦音握住了秦邀月的手,“主子,这并不是你的错。就是你不救沈执,他们也未必活的了,他能让沈执那样,未必就会放过他们。”
秦邀月睁开了双眼,眼中依旧有难掩的血丝。她捂着嘴说道,“沈执说过他守承诺。”
沈执愿意用自己一条命换他们这么多条命,是她错了,她单单以为这是一场以一换一的游戏,实际上从一开始齐王手上的筹码就要比她多很多,她并没有半点胜算,因为她两手空空,小命都是沈执给的。她辜负了沈执,他当时已经被折腾成那样了,他希望的就是用自己的死来成全他们一行人,虽然他就是被折腾死了齐王也未必会放过他们,但是……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将其他所有人的生命都置之度外,甚至在沈执心心念念求死的时候还要毅然决然的带他回来?秦邀月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这么卑劣,这么自私。“主子!”
弦音晃了一下她的肩膀,不忍心地说道,“你不要多想了,我知道你不信命。但是如今这个时候你自责也是没有用的,不如就相信这是上天的安排吧。”
秦邀月拂开她的手,站起来往外面走去。弦音拿起剑就要追上来,中途却被迟夜给截住了,他冲她微微摇了摇头,“让主子安静一会儿,她自己一个人能想的开。”
弦音虽然不甘心,但跟了秦邀月这么多年也知道他说的不假,剁了剁脚,坐下来。……秦邀月去马厩牵马。她面色十分沉着冷静,摸着马鼻子,轻轻地给它顺毛,这一匹马不是自己用惯的那一匹,但毛色差不多。她翻身上马,往城外飞驰而去,她走的是一条小路,倒也不用担心闹市纵马会伤到路人。将文蝶给守城的两个士兵看过,秦邀月冷着一张脸,掣着马绳,离城门越来越远。后面有一个侍卫不屑地吐了一口口水,“呸!骑这么快!摔不死你!”
秦邀月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在这迅疾的风声和马的嘶叫声之中他的咒骂声显得太不值得一提,她只是狠狠地抽了一下马屁股,让马跑的更快一些。……终点是一大片花海。花海里的没有牡丹没有菊,不意味什么君子和富贵,四周都很安静,安静的可以听到蝴蝶展翅,甚至是蜻蜓拂水的声音,两边的野草长得很高,可以遮住马蹄。不远处有一大片水田,水田之中有白露低飞,野鸭叫鸣,再远是一望无际的青山,一片连着另外一片,直插入到天际,山岚渺茫,仿佛没有尽头。她停下来了,马也停下来了,边吃着两边的野草边晃着尾巴,已经忘却了方才主人留下来的疼痛。秦邀月又顺了一下它的毛,把它拴在了附近的一颗树上,慢慢地往那一片水田走去。她的脚步声很轻,蝴蝶在花草间穿插,微微在她肩膀上栖息了一瞬间,又因为她的动作惊得振翅,落下点点花粉。秦邀月将面前的野草野花给拂开,脚踩出来的簌簌声音和田野间的蛙鸣交织成了一片。她盘腿坐在了水田边缘,随意拿起田野间散落的石子,往水田上面打水漂。石头一连跳了四五下,打到了水田上面正在慢悠悠游着的野鸭上,它似乎怒了,展开翅膀飞了一下,落在了更远的地方。秦邀月闷闷地又捡了另外一块石头,再度往水田打去。她看自己不顺眼,却偏偏要拿其他东西撒气,石头一连打在野鸭上面,气得野鸭游上岸,往另外一片水田遨游,才免去了再受无妄之灾的下场。等这一片水田的野鸭都让秦邀月打走,她才认真地开始打水漂,看着石头一蹦一跃,陷入了长长的沉思之中。要说在想什么,实际上来到这里以后她的脑子就一片空白,这是她熟悉的西凉,她心中有任何不快,就有千百种发泄的方式,这是最干脆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