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楚墨天生对倭寇似乎就存在着一丝不友好和戾气，从方方面面来说，他都不喜欢这一个种族，三次驱逐，确实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过不敢在长来他们这一片霸王地里面了，而是去找了一个更加软弱可欺的来。“你呢？回西凉，敦促作战么？”

楚墨似乎是可有可无地笑了一下，意味不明地问道，他其实明白，西凉在秦邀月心中并不是完全没有分量的，不是因为还有人在那儿让他在意，是那是她曾经一手经营，并且心心念念要变好的一块地方，既然如此，就绝对不会允许旁人在自己的地盘上作乱，尽管现在已经和她无关了，甚至，是那一块土地先行背叛她的。“我其实挺向往那一种一寸山河一寸血的生活的，那样才叫人生，把敌人打趴在地上的感觉特别好。”

秦邀月轻笑着说完了前半句话，又微微转了一个调子，道：“当然如果你不喜欢，我自然不会去，好好待在皇宫，等着和你成亲便是了。”

一片长而浓密的暗影在楚墨眼睑之下缓缓的浮现，仿佛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轻微的颤栗了几下，半晌，他道：“不必回去了，此次，我们一同去，我了解倭寇，你也不必远行，可以随时看到。”

秦邀月叹了一口气，他这么做私情实在太深了，朝中那一些人怎么会同意，如今皇帝的党派炒得如火如荼，在这一个档口御驾亲征，那个没准越王会不会趁着这一段时间、这一个缺口发难，那样就算是赢了战争输了江山，再如何深明大义，又有谁会记得楚墨的恩情？反正肯定不要指望北漠皇帝会有这么一个决心。楚墨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将青菜放入了她的碗里面，淡淡道：“大臣那边，我还是有一些话语权的，他们不敢对我如何。”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秦邀月也不觉得自己能劝得住他了，无奈地吃了青菜，抬头说道：“好吧。”

……今日休朝，楚墨的事情已经处理了七七八八，没什么事就和秦邀月出去逛了一圈。今天是正月初一，街道两边的人格外多，楚墨想起了什么，突然道：“对了，你之前着我看着燕太妃父母，不让他们回去，如今要动手了么？”

秦邀月点了点头，“出征之前解决她，出征之后秦清云，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听到这个结论，楚墨总算是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气，彻底放心了。过年其实也真没有什么好玩的，他们逛了一圈，铺子都开始收摊了，今天是春节，怎么样来说都是要吃年夜饭的。他们走进一家便被赶出一家，到最后索性直接买了两大碗白箕炊，就着两大壶香甜甘冽的青梅酒，回到了以前楚墨的住所，面对面地吃了起来。楚墨对这里的感情大概还是很深的，此处一尘不染，后院的百花凋敝，红梅却被照顾的很好，簌簌落下时，白雪衬艳艳红色，形成了一个极端的对比。在屋顶收拾了一个地方出来，已经是天黑了，天边的月亮不如昨天的明亮了，只隐隐露出一半，光辉也略微显得冷冷。互相碰了一个杯，秦邀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楚墨疑惑不解的眼神之中，缓慢地扯出了一抹微笑，道：“没有什么。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算起来，我们以前的过年都是一起过的，我不在，你就一个人？”

楚墨缓慢地点了一下头，侧过脸，仔细凝眉。原以为是触碰到了他的什么伤心事，秦邀月正欲道歉，却看到他将手指往唇前面竖起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秦邀月不明所以，却还是按照他的说法做了，他伸手过来拂去她眉毛上的雪花，轻声道：“等我片刻。”

“好。”

过了片刻，楚墨掠上屋顶，一只手中握着素白两张白纸，近看了才发现是两盏孔明灯，另外一只手中拿着一方砚台一只毛笔，将这一些东西都放在屋脊之上，他盘腿坐下，展开了孔明灯，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柔和了下去，他说道：“还记得一些小时候的事。”

他措辞了一会儿，才平复了自己眼中的情绪：“以前母妃跟我说，孔明灯就是天灯，是可以和上天交流，让他帮你实现愿望的途径，旁人在上元节放，母妃每每都在春节给我和皇妹做这个，亲手做，她有一双巧手。”

这一点楚墨也当仁不让，他那一双手能做来十分细腻的活，没准连针线活这一些极尽小女子的东西他都能信手掂来。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楚墨继续道：“你知，我是不信鬼神的，更不信这一些东西。”

话说道这里，却没有一个结尾，秦邀月却已经明白了未尽之言的深意，她的心不由得缓慢收紧了。不信鬼神，却觉得这盏孔明灯能让自己和她说话，两年说长是真的不长，但是如果数一数，也就是六百多个将近七百多个日夜，若要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句话来描述，她就欠下楚墨一千九百多个春秋，几辈子都还不清的债，更不要说，那孔明灯之上能写的，定然是他平日里无法表现、无人理解的深情思念、痛苦辗转，如此深情，待到自己回来，一概否认。她是负了楚墨的，负了他的满腔深情，无法偿还。所以楚墨对她提出任何要求，都绝对不算过分。正思考着，楚墨已经将一盏孔明灯递过来了，他道：“自你回来以后，我再没在过年放灯了，这些是几年前，都是用剩下的。”

他亲手做的孔明灯，每一个褶皱，都含着他的情与意。相信秦邀月能懂，因此他闭口不谈。只是挽着袖子，在孔明灯上面写起来，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他整个人都是背对秦邀月的，平日里他坦坦荡荡，站有站姿坐有坐姿，现在这个动作与之前对比，未免显得有一些不太优雅了。他身形清瘦归清瘦，架子毕竟是一个七尺男儿，整个人往那一边一挡，秦邀月的视线就被遮住了，当真是半点罅隙都没有露出来。秦邀月哭笑不得，也随之背过身子，接过楚墨的笔，目光不断往他手上已经写好了字的孔明灯瞟，片刻搓了搓手，笑了笑：“你……”楚墨竟然把孔明灯往后面藏了一藏，防止她有千里眼似的。事到如今，她也乖乖地背过身子，其实不用背，他知道楚墨不会偷看，眼尾余光看到他的时候，他都只是捏住孔明灯的两个角，仔细地端详着孔明灯上面的字。落笔时，秦邀月稍微有些犹豫，而后便笑了，认认真真地写道——今生不分开，来世亦相见，世世缠绵不休。这未免太黏楚墨了些，不过写下去的也就没有办法擦掉了，秦邀月接过楚墨递过来的火折子，看他依旧是目不斜视的，不由得心生佩服，点亮孔明灯，双手一拖，随后和楚墨对视一眼，彼此相视一笑，同时将孔明灯给放飞了。“楚墨，你写了什么。”

原本不指望楚墨回答的，毕竟刚刚藏得那样深，但是他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竟然真的出声回答道：“愿如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心意相通，便连所求都差不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