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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期，沉浸在研读里的沐恩，同样投入精力做的事情，是学着种植稻米和果蔬。目标是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能自给自足。却出乎意料的起步艰难，过程更难，结果也完全无法满意。才明白种植方面，不仅仅是“粒粒皆辛苦”，更有“一锄一镐皆学问”的感悟。好在他尚能淡然处之，不改初衷。偶尔注意到数字不断下降的积蓄，并不琢磨如何创收。

许文媛来过几次，熟知丈夫行事风格的她从不劝导，反是开玩笑说自己名字不好，注定许配给他这个永远升不了职的小小文员，但不许他模仿李叔同抛家弃子地真的遁世当和尚，否则小心她模仿鲁智深大闹山门。罗知知则发微信，评判他哪里是体验曹雪芹的生活，这么“种粮西郊外，悠然见高山”，分明要做陶渊明第二，而且只怕还在幻想整个地球上都不可能存在的桃源仙境。

沐恩只回了个表情包。不成想没过几天，罗知知一大早赶来，搞得沐恩以为自己过糊涂了，把周末当作了平日。一个劲说他平常忙，好不容易休息的日子，没必要搞得这么风尘仆仆，看脸红的。罗知知笑道：“你真是世外之人了，哪儿跟哪儿啊，就休息日，今儿是前后都不靠的礼拜三。我这是特意请假过来的，脸红也不是疲劳，我是一路都高兴，看见你兴奋，所以红。走，跟我去个地方，你没什么安排吧，嗨，我多余问，左右你也就那些个熟了也是被你种成糟糠的庄稼，不差这1天受冷落。”

沐恩无意识地后退一步，“无缘无故的，突然去哪儿？”

“哟，你跟我还小心防范是怎的，是能劫你财，还是有色可劫。路上跟你说，走，都跟人家约好了。”

白天进城方向总是堵车，两人足足花了3个多小时，才到了杜杰波所居的西三环沿线的小区。不过，这么长时间的路途花费，也将将够罗知知给沐恩讲的神奇体验。

原来，罗知知说了那一点点杜杰波的情况，倒是耿矗非常积极地提出去见本人。见面很容易，因为如今的中国，管你有无还是某种信仰，都必须在无处躲避的尘世里随波逐流。于是没过半个月的光景，罗知知就安排了一个三人的小聚，选的是杜杰波住家附近的一个日料店。

见面前，耿矗还在设想一个笃好佛道的人会是什么形象。及至见到真人，期待先就大雨后的花瓣一样萎靡不振了。杜杰波比起实际45岁的年龄显老一些。个头中等，不胖不瘦，已近初冬的天气，却仍是件看起来薄薄的深灰色夹克，瘦腿牛仔裤，已经褪色、颇为老旧款式的阿迪胶鞋，总让人觉得鞋头有要开绽的趋势，大概因此会吸引一下注意。而眼镜，老气得似乎是民国时期才有的那种金属细边框的圆圆造型，配之以不很整齐的背头发式，更强化了这一特征。脸面则是中年人最常见的圆润厚实，粗浓的眉毛下是深眼窝里一双眼白略多的圆眼睛、鼻梁矮矮的圆鼻头和下唇更肥厚些的阔嘴。

罗知知给双方做了介绍，略作寒暄后由声称做东的罗知知点了菜。耿矗就说：“听了小罗介绍---”

“球技绝伦，承蒙同事们看得上，所以都叫我小罗。”

罗知知示意喝水的同时，打断耿矗的话开句玩笑。耿矗笑道：“扯吧你，这个头高的，又瘦得可怜，跟孔乙己似的，还小罗？弘先生…啊不是，杜先生，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以前有次和别的系统踢大场子的，我们45至60年龄组的，他一上，对方说不行，因为害怕冲撞了再骨折之类的，孔乙己可是断了腿儿就死翘翘的，非要求换一个。响当当的机关单位，酒精考验的老同志，应该大把大把抓，何必非派上这么一位。”

杜杰波见耿矗如此开朗随和，明显放松下来说：“不知道罗科长怎么说的我，耿科长不用有什么担心。我和罗科长---”

“我就是个副职，而且你也不是我们机关的，还是咱们私人小聚，叫什么职称，客套就是太见外，不好交流了啊。”

耿矗也说：“就是，我们又不是您的领导，随便些，放松些。”

杜杰波扶扶眼镜，并没有表情变化，平静地说：“你们的想法，罗---”

“就叫我们名字，他叫耿矗，怕您没记住。”

“嗯，罗知知你不是都说了嘛，我就不啰嗦了。你们看，这个眼镜，就是我自己从那个时候拿回来的，还是个燕京大学老师送我的。水晶镜片，没有度数的，说是对眼睛好，他自己近视，这个对他没用，所以就。”

杜杰波摘下眼镜放到桌上。

耿罗二人不禁互相看看，都伸过手去。耿矗拍了罗知知手腕子一下，拿起眼镜拿腔作调道：“长辈面前，没有规矩，成何体统。”

罗知知朝着杜杰波无声地笑。对方则维持着微笑表情看着他们。

“哎呀，这我看到这家店晚上关门时候也判断不了年代久不久远，那不知杜先生您说的这位讲师的名姓，名气大不大？”

耿矗说着放下眼镜。罗知知拿起来，恭维说镜架确实明显有年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