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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说过,傅斯年虽出身名门,但因为其爷爷不善理财,到了他父亲这一辈,已家道中落,不得不外出教书,维持家庭生活。而屋漏更遭连夜雨,傅斯年九岁的时候,父亲又病亡,他的母亲艰难的撑起这个家,在极端困苦的条件下,把傅斯年兄弟两个抚养成人并培养成才。
所谓家贫出孝子,傅斯年从小就特别孝顺,他曾给自己起个名字为李永,从的母姓。而他的不少藏书中写的名字便是“李永”。 1935年9月,儿子傅仁轨出生,傅斯年把在老家聊城的母亲接到北平与自已一起生活。 婆媳关系本来就难相处。傅斯年的母亲本来是不同意儿子离婚的,是因为这么多年没有孩子,才勉强接受的,但这件事毕竟在她心里是有阴影的。人,总是会有些偏心,特别是对自己的子女。譬如,傅斯年离婚这件事,或许与他的妻子俞大綵不无关系,但主因必然在于傅斯年本人,但傅母却把这笔帐记在了儿媳身上。加之,俞大綵受到的是新式教育,是所谓的“新人”,在傅母这个“旧人”眼里,很多事是看不惯的。但傅母毕竟也是个识大体的人,能让她抱上孙子,看到妻子给儿子带来那么多欢乐,即便是为了儿子和孙子,傅母也在努力维持着这婆媳关系。 傅母差不多受了一辈子苦,现在儿子出息了,家里的生活好了,她特别喜欢吃肉。因为牙口不好,吃瘦肉困难,她便特别喜欢吃肥肉。 傅斯年虽然家里的钱不多,但肉还是买得起的,婆婆喜欢吃肥肉,那就买呗。俞大綵虽然对老太太有些事看不惯,但为了傅斯年,还是特别想搞好婆媳关系的。 傅母人本来就肥胖,肥肉吃多了身体肯定会出现不适,一段时间里,经常头昏。傅斯年得知后,马上带母亲去医院看病。大夫一查发现老太太血压很高,就问了一下饮食习惯。听说老太太常吃肥肉,便背后对傅斯年和俞大綵说,为了老人的身体,肥肉是不能吃了。 俞大綵为照顾婆婆身体,从此就不敢买肥肉了。而傅母却偏喜好这一口,一连几天没吃到肥肉,就问怎么回事。俞大綵耐心的说出了缘由,傅母却不信这个邪,说吃肥肉怎么能对身体不好呢?就算对身体不好,这肥肉也不能不吃。但她不信这个邪,俞大綵信呀,于是矛盾不可避免。 一开始,傅母和儿媳吵架,还不想让在外边做大事的儿子操心,不当着儿子的面吵。但一连多日,吃不到肥肉,实在是受不了了,有一天就当着傅斯年的面和俞大綵大吵起来。傅斯年一见,赶忙给母亲跪下。问明原因后,也和母亲说了同样的缘由。儿媳的话可以不信,儿子的话不能不信呀!但吃不到肥肉实在是难受,老太太来不讲理的了,说她不管肥肉对身体好不好,但不吃肥肉反正是不行,除非让她死。 对此,晚年的俞大綵曾回忆说:“孟真侍母至孝,对子侄辈,也无不爱护备至。太夫人体胖,因患高血压症,不宜吃肥肉,记得有几次因我不敢进肥肉触怒阿姑,太夫人发怒时,孟真辄长跪不起。他窃语我云:‘以后你给母亲吃少许肥肉好了。你要知道,对患高血压症的人,控制情绪,比忌饮食更重要。母亲年纪大了,别无嗜好,只爱吃肉,让她吃少许,不比惹她生气好么?我不是责备你,但念及母亲,茹苦舍辛,抚育我兄弟,我只是想让老人家高兴,尽孝道而已’。”母亲受凉、吃坏了东西,发烧、腹泻,不是什么大病,次日晨已烧退、不泻。但他不敢大意,1934年10月30日写信向丁文江、史语所代理所长李济致歉,“如此情形,弟决不能上路也”,“若今日上路,亦非人情”,依然在家多呆两天陪伴母亲,同时表明没有闲着,也在赶活工作。 还有一次,傅斯年到南京、上海出差十天,原计划返回北平路过济南时停一停。结果还是没下车,原因有二:史语所有公务;老母亲不在济南。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南京空袭日频,傅斯年由于负责中央研究院各所的搬迁事宜,无暇顾及家庭,更无力陪侍老太太避难同行,特委托一位下属和两个侄儿负责保护母亲转移至安徽和县暂住。 南京沦陷,傅氏辗转来到重庆后不久,两个侄儿来见,傅斯年以为家人顺利脱险,十分高兴。当侄儿述说祖母没有逃出来时,傅斯年大怒,当场打了侄儿两个耳光。 随后,千方百计令人把母亲于战祸连绵的安徽接了出来,辗转20余天由陆路逃至汉口,最后抵达长沙。 此时老太太年已70余岁的高龄,傅斯年每言及老母逃难事,总怀歉疚之情,他曾对同事说:老母“幸能平安至后方,否则将何以面对祖先?”
后来,史语所由长沙迁昆明,傅斯年把母亲接到重庆,安置在歌乐山下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与弟弟傅斯严(孟博)一起生活,费用全部由傅斯年负担。 1941年春傅斯年因身体过于肥胖又患有高血压症,整日奔波操劳,遂使病情加重,不得不住进重庆中央医院救治。 几个月后,傅斯年终于出院,回到重庆郊外的家中体养。 意想不到的是,傅斯年出院了,他的老母却病死在了医院。 老太太病逝后,傅斯年因不知病情,医院方面的专家又拿不出一个确切的结论,为此双方吵吵嚷嚷,争论不休。最后,院方提出解剖以验证病症。傅斯年犹像再三,最后同意解剖,其结果确为胆结石所致。 由此病案,可见当时中国头号医院医药设备及医疗技术是怎样的落后与糟糕。也知傅斯年的心情又是如何的悲愤交集与哀伤。 四个月后,傅斯年在致胡适信中自责,假如“在南京时送他老人家在中央医院多住几日”,假如“不是我去年至今这一场大病”,母亲就有可能早确诊、早治疗。这个自责一直没有释怀。隔一个月后,他又致信告诉罗家伦,“至今念之,倍觉罪恶者也。”
母亲去世后,他顾不上自己的重病,丧事亲力亲为,看地、安葬,连续操劳奔波,血压都不量了。等忙完丧事,到李庄一量血压,打破一切纪录。为防止敌机轰炸和日后破坏,傅母“葬于歌乐山风景绝佳处,作成一水泥之圹,甚坚,欲移不可,未开吊,未发讣,事后登报耳。”
他手头拮据,又逢国难,只好卖书葬母,丧事从简。“棺材是卖几箱子书换来的。朋友有劝我开吊者,我实在办不到。”
傅母墓地选在歌乐山附近,中研院数学所办公处旁的一个小山顶上,由俞大维派兵工署人员在岩石中钻一洞穴,下葬时用吊车将棺木放入,用水泥制成七八寸厚预制板三块,用吊车吊起盖在墓穴上方,整体看上去如同一个战争的碉堡,极为坚固。 为此,傅斯年致信胡适说:“家母葬于歌乐山风景绝佳处,作成一水泥之圹,甚坚。”
短短几十字,透出傅斯年的宽慰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