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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姐弟情深福生怨赵大 忍辱负重赵大赴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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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呼天抢地,悲天悯人也无济于事,沈姑娘已一命归天。想到不久前还是难舍难分恩爱缠绵,叙说白头偕老永不分离,现在却阴阳两隔,他抱住沈姑娘尸体失声痛哭。这种哭已不再是哭,而是撕心裂肺的嚎叫,其声凄惨无以复加,哀怨之情无不为之动容。吴妈不得不上前拉开他,强忍悲痛说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让泪水惊扰到死者的亡灵就不好了。死者为大,就让姑娘安息吧。”

赵大这才止了哭,替死者擦身、换衣。一时间哪里去寻寿衣,吴妈去箱匮里找出沈姑娘身前最喜欢穿的衣服,见赵大一边替沈姑娘净身,一边控制不住眼泪又往下掉,心想这样不行,赶快换自己来做,前面七次,后面八次,然后穿上新衣。赵大坚持要让沈姑娘穿上新婚嫁衣,让沈姑娘漂漂亮亮体体面面离去,吴妈又去箱匮里翻出嫁衣,给沈姑娘穿上,这才叫牛老四火速前往沈府报丧。沈家闻听姑娘暴死,犹如晴天遭遇霹雷,整个沈府都惊动了,全家涌进厚德府,见可怜的姑娘宛如新嫁娘沉睡,可惜再也不会醒来,个个掉泪。“事死如事生”,李善仁正准备大大地办一下,没想到村长派师爷送礼来说,虽已民国了,丧葬陋习规矩已经革除,但按旧规,非正常去世的人不可入祠堂,不可办丧事,办了于丧家不利。于是传言四起,说沈姑娘上轿没有掉泪,新郎戒指戴到自己手上,统统不吉利。说赵大全阳八字克妻克事业,结婚才两年就克死了媳妇。连福生也说赵大颧骨突出,天篷沉重,是克妻的命相。福生和阿姐关系极好,他小时候沈母体弱多病,沈姑娘比福生大七岁,就担当起母亲的责职,照看福生。直到福生十二岁,沈姑娘都和福生睡一张床,洗澡也是沈姑娘包办。即使福生上了洋学堂,回家也是在阿姐房里的居多。沈姑娘对福生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她不愿过早出嫁的很大的原因就是她要是出嫁了,福生弟弟会没人照顾。沈姑娘出嫁后,福生好长时间都忧忧寡欢,若有所失,谁想阿姐新婚才两年就死于非命,福生悲痛欲绝,迁怒于姐夫赵大,诅咒赵大人面兽心,行为不端,必遭天谴,并与赵大反目成仇。吴妈是有苦说不出,一味地诉说是命里注定的,好运来时消受不起也是白搭。赵大因此恶名远扬。然而,知子莫若父,知女莫若母,沈家父母都是大彻大悟的明白人,反而劝慰赵大,流言蜚语不足为信,不要太过自责,人死不能复生,丧事简办,入土为安。李善仁却不肯,既然不能进祠堂,那就在家中给沈姑娘停柩送终。将沈姑娘遗体盛于棺木中抬放于大堂,脚头点燃茶油灯,依礼设帏,赵大伴灵相守。家中男女,哭泣尽哀。三日后才兜上红绸巾盛装入殓,棺头上贴金纸太阳、银纸月亮,抬去偏僻荒地埋了。赵大倒在床上彻夜难眠。不曾拥有过失去了是身外之痛,一旦拥有过再失去,那是刻骨铭心的痛。新房里到处都是沈姑娘的气息,眼面前沈姑娘的音容笑貌挥之不去,赵大睹物思人,寂寞不甘,已经好几夜没有入睡了,才过三七,便离开伤心之地去往上海,自寻生计。这是十月的天气,街边的梧桐树褪去了些许绿色,多了一份或黄或红间杂绿的斑斓。一阵风吹过,树叶就刷刷地飘落下来,给这条红木铺就的马路又铺上一层金黄色的地毯。赵大进了城,兴冲冲走在大马路上,前面来了一辆敞篷马车,马蹄“的的笃笃”地敲打在红木地板上,马尾左右摆动,缓缓从赵大面前经过。赵大不禁心疼起马路来。老爷说得不错,上海真的奢华,连马路都是红木做的,轱辘和铁蹄在红木上压过,践踏的都是钱。大概行人和车辆一样,也喜好践踏,喜好糟蹋,喜好蹂躏,也不走两边人行道,不管是行色匆匆赶时间的还是无所事事兜风看景的,都要在马路中间走。大马路便成了一条真正的马路——马走的路,车辆和行人只能跟随其后。马路两边林立着高楼,各种各样的幌子系着铃铛,风一来,或在人眼前或在人头顶“叮叮当当”地响起,引人入胜。店幡如招魂幡,但它招得不是死人的魂而是活人的魂,老牌的珠宝店、刚刚兴起的割眼皮、填鼻梁的美眼整容院就特别招那些有钱人家小姐太太的“魂”。那些粮油铺、南北货栈即使大红灯笼高挂,也不会引起她们的兴趣。赵大行走在人行道,一不小心就会被红灯笼的挂穗拂了头皮、突兀地伸出的店招、叠得厚厚一摞的排门板拌了脚。他要去摩登酒行,在街边伫立良久,过往的黄包车都载有人,没有一辆是空车。终于等到一辆空着的黑色人力车过来,他连忙朝车夫挥手招呼,车夫左顾右望,刚要停下,路边的“红头阿三”就迅速跑过来制止:“不准停车,不准拦车,黑色的,不可以!”

“红头阿三”“伊利哇啦”英汉夹杂地说了半天,赵大只听懂一句“黑车不可以”,为什么黑车不可以?赵大不懂,无奈之下,只好边打听边凭记忆朝摩登酒行走去。摩登酒行开在宁波路上,它处在“大世界”和“百乐门”的中间位置,晚上在“百乐门”跳完舞、“大世界”游玩没尽兴的洋人、买办或者老板、小开,稍微走走,就走到了摩登酒行。酒行完全是英国乡村酒吧风格,长橱靠墙,橱前是长长的吧台,吧台外侧四把单柱高脚圆凳一字排开。现时宵禁已经放开,但是客人中还是独多高鼻梁蓝眼睛的洋人。洋人喜欢站在吧台前喝酒,和女士调情。另一边墙置有老虎机、击球机,供年轻顾客游戏博弈。吧台内长长的酒橱里摆满了来自原产国的白兰地、威士忌、杜松子酒和来自西班牙酒庄地窖里的葡萄酒。英国、法国和美国和葡萄牙、西班牙的水兵喜欢喝酒,以在中国喝到自己国家产的好酒为乐,常常在深夜左拥右抱中国女孩来到店里,请女孩喝洋酒,和女孩调笑。女孩们半坐在高脚凳上,身穿旗袍露出大腿,一腿半搭在另一条腿上,接受男士献殷勤,她们喜欢这里的情调,乐于接受。有喝多了的、轻浮的女孩更会跟随洋人去酒店过夜。白天则是中国顾客居多,有外卖的、有堂吃的,都是熟面孔的常客,他们最喜欢喝祥海前店后工场产出的自己酿的米白酒。秋冬天喝米白酒比喝啤酒舒服得多,一杯下肚荡气回肠,这种店老板自酿的白色的、新鲜酿制还带着气泡的米白酒成了摩登酒行的招牌酒。许多客人自带坛坛罐罐,从杨树浦坐黄包车、坐“叮当”车来,将米白酒当作啤酒喝,喝完了再装满一坛或一罐带走。隔夜出的酒,一上午就卖得精光。赵大来到酒行时,买米白酒的酒客还在排长队。他一走进店堂,伙计立马前来招呼:“这位老板,来点啥?”

赵大一眼就看到祥海西装笔挺,在店堂的角落里和人说话,他指了指那个角落说:“我要找你们老板。”

祥海听到有人进门找自己,扭头一看是赵大,连忙起身扑过来,和他紧紧相拥。“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你不会在说起我吧?”

赵大像小时候一样,使劲搓摸祥海的头,把祥海梳得精光溜滑的“三七开”小分头搓成了麻花头,“好小子,认不出来了。”

“正在说起你呢!”

“真的在说起我?我以为你把我忘了!”

赵大穿了一件灰布长衫,腰间束一条布带,肩上横跨一只布褡。脚穿黑面布鞋,虽是一身乡下农民打扮,但都是崭新的,衣服上还留有折叠的痕迹。“哪里,忘谁也不会忘了你赵大哥。”

刚才和祥海说话的是一位洋人,这时竖起大拇指赞道:“Good,good!李老板的头不是谁都可以摸的,原来是哥俩好啊!”

赵大认得他是祥海的洋人老师史密斯,自觉失礼,心想祥海已是大老板,可不能这样彼此不分,尴尬地收回手说:“李老板,恭喜生意兴隆。”

祥海擂了他一拳说:“没那么多规矩,你再摸一下。”

像是特意要在史密斯面前表示自己和赵大的关系非同寻常,低下头拉过赵大的手放在自己后脑勺:“摸到了什么?是不是和你不一样?”

赵大真的伸手去摸,就像摸母鸡产门那样摸了又摸说:“果真有蛋。听老爷说,你们家都有这样的骨头。”

祥海说:“这块骨头叫朝天骨。你摸摸自己有没有。”

赵大缩回手摸了摸自己:“我没有。”

祥海笑道:“这是家族遗传,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史密斯在一旁饶有兴趣地也摸了摸祥海的脑后,再摸摸自己:“遗传?”

祥海说:“对啊,这是遗传标记。”

史密斯耸耸肩说:“这不稀奇,我和你一样,也有标记。”

说着,像滑稽演员那样扬起一条眉毛:“看,你们都做不到。”

祥海和赵大都被史密斯幽默的举动感染而笑了起来。“事实上,世界上只有十分之一的人能扬起一条眉毛。”

史密斯一本正经地说罢,又对赵大说:“My friend,李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记得你,我们见过面,第一天开学,是你送李到学校的。”

赵大说史先生记性真好,祥海这才想起给史密斯介绍赵大,说是自己大哥,最要好的朋友。“Yes,你就是赵大,一直听李说起你,说你了不得,中国功夫,久仰久仰。”

史密斯说着,展开手脚摆了个鹰拳招式,“我很喜欢。”

然后自我介绍:“我是史密斯,李的老师,半个父亲,你们中国人说,一朝为师终生为父嘛。”

然后先和赵大握手,再给他一个拥抱,转身对祥海抱拳道别:“李,你有朋友来,我告辞了,你们好好叙叙。”

说着学中国人那样拱了拱手,干脆利落,转身出门而去。祥海好不高兴,拉起赵大上楼,吩咐跑堂沏茶。不一会,跑堂小二端上一壶龙井茶,两人把茶言欢,赵大把他和沈姑娘之间的喜怒哀乐,原原本本向祥海诉说。祥海说他已知原委,沈姑娘去世时,他正在股市里缠斗,脱不开身,所以没有回广福奔丧。这时叹了一口气说:“女人如花,没想花落何其快,多好的女子,真是红颜命薄。”

赵大向祥海诉苦,自沈姑娘死后,他就背上了禽兽的骂名,连福生都在这样骂他,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祥海劝慰他说:“这也难怪,福生和他阿姐感情太好,好好的嫁出门去,突然没了,一时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不单是你,李家也因此背上了可耻的骂名。”

然后安抚赵大,“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你离开广福来上海是正确的选择。”

赵大说:“我离开广福的时候,老爷竭力挽留,我说去上海给祥海兄弟做伴也一样,老爷才肯放我走,其实我是睹物思人,想早点离开那个伤心之地,也顾不得老爷、太太心中难受了。老爷一点没怪罪我,临走还给了我一张银票,此生真是愧对老爷,愧对李家的大恩大德。”

说着从怀里摸出银票,交给祥海,说:“兄弟我不会用这个东西,还是放你这吧。”

祥海收下说:“我正需要这笔钱,可以借我一用。”

赵大立马说:“尽管拿去,兄弟之间,还说什么借不借的,是不是股市里输了?”

祥海说,股市里倒是没输多少,只是他明白,不能再在股市里折腾了,在股市里早晚会输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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