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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春帐红绡暗香来 夫妻恩爱乐生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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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不以为然,但又听不得吴妈在窗下徘徊喊叫,只得半途而废早早歇下。又睡不着,便将自己早时京城遇险,参与革命党刺杀皇太后的事添醋加油地说给沈姑娘听,沈姑娘听得目瞪口呆,沈姑娘说道:“原以为你是木讷愚夫一个,想不到会有如此丰富之阅历,真是条汉子。”

心里生出敬佩之后,对赵大愈加欢喜,身子便朝赵大贴过来。赵大轻轻地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戏谑道:“想不到娘子如此冰清玉洁清纯可爱之女子,夜夜欲求周公之礼,真乃奇女子也,做你的丈夫真是上天的恩赐。怪不得有句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沈姑娘听了,将头埋在赵大怀中娇嗔道:“何时学会了油嘴滑舌!我与你身心愉悦,爱你爱到骨子里,卑微到了尘埃里,因此无所顾忌,你会小觑我么?”

赵大笑道:“哪里会小觑你,就爱窈窕娘子呢!我与娘子有三生三世的情,亦有三生三世的爱!”

沈姑娘伸手将赵大嘴巴捂住,示意他小声,不要让窗外吴妈听见:“姨娘说你以前叫赵大牙,果不其然,牙大嘴大话大,你我只有一生一世,哪里来的三生三世!但是妾身听得!姨娘要我少说话,勿乱动,做女子的须矜持,说每十日才可一回,现在我开始要矜持了。”

赵大又笑:“姨娘拿佛像给我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沈姑娘也嗤嗤笑道:“可不是嘛!”

又嘤嘤小声说道,“我娘在我出嫁时,也有‘嫁妆画’给我,如果不看,真不会知道夫妻之欢会如此有趣。”

赵大说:“姑娘有什么好物件?快拿来我看,难道比那欢喜佛还好?”

沈姑娘抿嘴一笑,翻身下床,去床脚柜子上一只做工精湛的红木镂花箱里取出一轴黄褐褐的古画,点起蜡烛,将画轴一头交给赵大,一头自己拿着展开来看,果然非同寻常,是赵光义与小周后的故事图。画首一幅是纤弱的小周后无力地倚在床榻边,绫罗衣裳的底襟从中间撩起,两只极小的小脚穿着小鞋,一只踏地一只向外张开翘起。赵光义面黔色而体肥,伏在小周后身上。他们的身旁有一扇无遮无掩的隔窗,隔窗后面有两个大臣探过头来张望,露出淫邪的笑容。赵大看了,这分明是一幅春宵欢娱图,画中并无落款,却有娟秀小楷数行,是沈姑娘亲笔题录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再看另一幅,这一幅更是香艳。也有小楷题曰:心若相知无言也默契,情若相眷不语也怜惜。这样的画共有一十二幅。赵大大喜,一幅幅看过去,沈姑娘在一旁秉烛共赏,这真是一件世上最美的事。烛光下的沈姑娘素颜袅娜,云鬓散乱,两肩瘦削酥胸半掩,挺直的鼻梁两边腮帮红润诱人,小巧的嘴唇不用抿什么胭脂花片也始终光滑温润鲜红,像成熟的樱桃,微微上翘的嘴角和一对聪慧明亮的眸子,透出炽热的光芒和情欲,轻薄而洁白的蚕丝寝衣覆盖着她怀孕六个月微凸的肚子。柔美和艳美,两种光彩流满她的全身,芬芳满溢,比那画中人更美更香艳百倍。待吴妈困了、倦了,回房睡觉去了,夫妻俩却兴趣盎然毫无倦意。然乐极则悲,万事尽然。某夜,两人刚上床,沈姑娘就诉说腹中疼痛难忍。赵大连忙起来唤吴妈。吴妈来到新房,见沈姑娘疼过一回已平复,怏怏然闭目沉睡,也就放下心来,盛来热水替她擦拭汗津津的身子,忽见她身下濡湿一片,吃了一惊,心想离临产尚早,何以有脏水流出?而沈姑娘却不自知。吴妈忙支开赵大,要检视沈姑娘身子。十三自古男尊女卑是有了孔夫子就有的至理,然而在赵大眼里却是女尊男卑,妻子的身子在丈夫眼里永远冰清圣洁,而在别人眼里却是阴晦污浊的,似乎看一眼就会给人带来邪气厄运。赵大暗笑,自家的婆娘,身上哪一处不曾看过亲过爱过吃过?什么邪气正气,夫妻在一起就是坑壑一气,哪里来的夫尊妻卑之说。心里想归想,也只好出门避走。吴妈掀开被子一看,见沈姑娘身下湿漉漉一滩,还有一片殷红,心中一沉。毕竟是经产老妇,知道大事不好,赶快来到门外,悄声吩咐赵大通知李夫人,说沈姑娘怕是要小产。自己拔腿就往镇上收生婆家跑去,恨不能把两条腿扛在肩上飞去。李夫人听说沈姑娘要小产,心中嘀咕,身怀六甲才刚刚显山露水,哪有六个月就生的,莫不是撞了邪?一边念经一边走进新房,见沈姑娘面色惨白毫无生气。李夫人心中一惊,将沈姑娘一条同样毫无生气的手臂拿来摸捏,沈姑娘毫无反应,情知不对,连忙退了出来,回到上房告诉李善仁。李善仁闻听此言,只在房中跺脚,吩咐夫人赶快去请张老先生来诊视。李夫人走出屋来,见赵大在屋外团团乱转,便吩咐赵大赶快去张家医堂请张老先生来诊治,却见收生婆先一步来到。吴妈将收生婆请进屋,将所有人都挡在屋外,不让靠近。东方天际处泛起了鱼肚白,院子里背阴处的阴影却变得更深更暗了,天空在此一刻突然变得虚无缥缈。李家店堂乱了起来,都静候廊下,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有吴妈嘴里念着“拿摩观世音菩萨”,心里念叨着老天保佑沈姑娘平安无事,跌跌撞撞,忙进忙出,不停地从房里往外倒泼脏水,吩咐牛老四灶头烧水不要停歇。见赵大拔腿而去,李夫人走进吴妈房里歇息,见吴妈出来,就又走过来问:“姑娘怎样了。”

吴妈只是叹息摇头,李夫人便不敢走开,只在新房外徘徊着急。不一会儿,收生婆从房里出来,李夫人接着,问道:“怎样了?”

收生婆摇头叹息说:“没救了。”

李夫人急忙问:“谁没救了?大人还是小孩?”

收生婆说:“都没救了,准备后事吧!”

“啊……”李夫人闻言大吃一惊,说道:“昨日来我房里还好好的,怎么没救了?”

收生婆摇了摇头说:“姑娘头胎不懂养,夜夜欢娱挤压到胎儿,搅动胎气,胎死腹中无法取出,致使毒气上袭侵害母体,已是没救。”

李夫人目瞪口呆。这个时候,赵大遵李夫人嘱,已将桥北张家医堂的张老先生张重楼请到,李善仁走出屋子迎接。张家世代为医,传至张重楼已二十三代。张老先生年纪只有四十有二,比李善仁还小五岁,但其医术高明圣医仁心,镇上人不称其名,都尊称为张老先生。张老先生走进院子,听说沈姑娘怀孕六月便流产,情知有异,顾不得男女有别的忌讳,快步走进新房,李夫人惶惶然紧跟其后。张老先生进了屋,满屋子血腥气扑面而来,只见满床血污,沈姑娘面如死色,卧于床榻奄奄一息。张老先生也不嫌污秽,连忙近床边拿过沈姑娘手臂来搭脉,摸来搭去,已无脉象,又翻开沈姑娘眼睑来看,雪片一样白了。张老先生无奈撒手,对李夫人说:“姑娘病体至弱,随时都有可能撒手西去。依我看,并非流产至祸,实是隐病在身,病在情痴,油尽灯枯非药石可救。”

李夫人一把拖住张老先生衣袖道:“姑娘平日里走路铿锵有力,眼眉含笑,怎会一夜之间油尽灯枯?”

张老先生说:“走路铿锵有力,这就对了,姑娘火旺,属于火相之体,尚且不自制,一味随心所欲,犹如火上浇油……火愈烧愈旺,烧光了精神气血,则形衰体败无可救药。早些时或可有救,如今已无回天之可能……叫她男人来吧,我给姑娘一碗汤药,或许回光返照,还可以说上些话,但人是无可救了。”

李夫人见张老先生话已说到这个份上,知是没救,连忙奔出来告诉李善仁。李善仁急得捶胸顿足,哀叹不已,不敢踏进门槛,只在门外张望。赵大不顾一切冲进房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抓住沈姑娘的手不停的搓揉,大声呼喊:“娘子醒醒……”张老先生摆了摆手,阻止赵大,从搭兜里取出一味药包,叫赵大拿温水来,冲化于碗中,撬开沈姑娘口齿,将一碗汤药尽皆灌入。吩咐等姑娘醒来时,赶快说些话,晚了恐将永远说不上话了。沈姑娘“哦”了一声,吃一半吐一半,兀自双目紧闭,丝毫不见起色。张老先生起身离去,对众人说准备后事吧。李夫人急召吴妈进屋,吴妈情知不妙,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从头到尾,外甥夫妻的事吴妈最清楚,不由得心惊肉跳,起身奔进房中,见沈姑娘双目紧闭,头颅耷拉着斜在一边。吴妈瞬间崩溃,大呼“姑娘,姑娘,睁开眼看看,姨娘在这里!”

心里后悔莫及。床上的事本可以无师自通,倘若不是自己迫不及待拔苗助长,让小夫妻自己慢慢娴熟,哪里会有饮鸩止渴之结局,不禁号啕大哭起来。沈姑娘亦是毫无反应,这个时候赵大凑到沈姑娘脸前,握住她手轻声呼唤:“娘子,娘子,睁开眼看看,我来了,我来陪你了!”

煞是奇怪,任凭吴妈百般呼号,沈姑娘始终没有丝毫动静,这时听见赵大呼唤,紧闭的双眼转了一转忽地睁开,见赵大满面愁容跪伏在床头,沈姑娘蠕动嘴唇微微一笑,算是临终前的最后一瞥,随后又闭上了,长长的睫毛下滚出一颗晶亮的泪珠,头就朝一边歪去。赵大紧握沈姑娘的手,凄声呼喊:“娘子,娘子,你醒来……”可任凭赵大再怎么呼喊,沈姑娘不再醒来,渐渐地手已经冰凉。可怜沈姑娘廿七韶华美如玉,一朝癫乐香消殒,才做女人即做了女鬼,腹中孩子也先一步而去。正应了一句老古话,恩爱夫妻不到头,到头也得老天妒。闲话少说,沈姑娘觉得自己轻飘飘浮了起来,突然在房梁上碰了鼻,这才发现她现在只有意识没有了躯壳,变成了一团无形的灵魂。她凄凉的灵魂依依不舍地悬空在房梁下,看到了她死后的最初的情形,看到了人们为她的离去而哭泣。时辰到了,任你再留恋黎明,黑暗总会不偏不倚地来到,将黎明覆盖。所有的哭泣、所有的惋惜和挽留都不能给她增添哪怕是片刻的停留了。她看到属于她的躯壳还平静地躺在那张红木雕花大床上,她想要回去,回到她的躯壳中去。然而,她再怎么努力都回不去了,她只朝一个方向飘去——前方升起一团微光,像是一个微弱的光点,仅仅照亮她脚下的路,周围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微光指引她孤独地向黑暗中走去,越接近那个光点越冷。她极度怕冷,极度不情愿离开人世,她太留恋尘世的温暖和欢爱了。她还怀着郎君的孩子,至少要允许她将孩子留下还给郎君,可那个可恶的光点不允许她再做任何事情。或许她在世时做得太多,比如她曾是父母乖顺的女儿,又是个棋琴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她做了别的女子都做不到的事情,比如她的夜夜缠绵、她的骄奢狂欢。现在不允许她再做了,要提前将她叫回去,许诺给她另一个世界——不知是天堂还是地狱,或许是地狱,或许是下了地狱再上天堂。那个光点仿佛具有强大的引力,它将她轻易地、慢慢地吸过去,她像是完成了使命的天使一般一缕青烟离开她的郎君、离开这个世界,消失在黑暗中。她去了以后,人们会立刻忘记她,只有一个人,对她永世难忘,这个人就是她的郎君,她走了以后只活在她的郎君心中。这是那个光点给她在这个世间留下的她的唯一的纪念——她来过这个世界。她带走了她生前的所有事情,除了她的郎君,所有活着的人,包括她至亲至爱的父母,完全无从了解、无法想象她的世界、她的过往、她的快乐和悲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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