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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身心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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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看到前方的碧纱屏风,其后人影绰绰,正是他要见的人。断荆站在屏风旁边,面色平静,一手扶在剑柄上。然而若是仔细观察,便能窥见此人眼中极力隐藏的挣扎与愧疚。旧主变成了需要防备的敌人,断荆无法不难受。屏风前摆着坐垫与案几,萧问亭笑嘻嘻道:“还请薛相就在这里叙话,免得彼此惊扰。”

说完,便也站到了屏风另一侧,摆出防御的姿态。这显然不是和善的待客之道。不过这屋子里的人,也不需要什么热情寒暄。薛景寒撩起衣摆,缓缓落座。他的眼神穿过朦胧绢纱,落在依稀熟悉的身影上。“苏戚。”

他唤了真名。鱼钱仙师这个幌子,没有外人在场就没了用处。他甚至不必解释为何能认出苏戚,对他而言,这本不是一件难事。唯一让他惊讶的是,即便知道苏戚就在咫尺之遥,也未滋生不可控制的杀意。法阵的余威,不若以前强大了。苏戚捏着一卷书,手指微微蜷曲,平静回道:“薛相,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一句简单的问候,放在他们身上,何其讽刺。“我知薛相有难言之隐,所以只能以这种方法相见。既可避免贵客失态,也能自保。”

苏戚记着转生阵的效用,客气解释道,“还请薛相莫要见怪。”

“无妨。”

薛景寒颔首,眼神微动,“正当如此。”

他早已习惯周围人对他的防备试探。苏戚心下了然,薛景寒果然不是来杀她的:“薛相登门造访,所为何事?”

这个问题应当不难回答。薛丞相做事目的明确,千里迢迢来到刈城此等微末之地,自然心有所求。然而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也许过了半刻,一刻,才又响起男人低沉而又略微沙哑的嗓音。“——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依旧不识爱恨贪嗔痴,不渴求也不思念故人。”

薛景寒按了下心口,那里头永远空荡荡的,像有寒风呼啸逡巡,卷走血肉与温度。“我不需要接你回去,来换取苏薛两家重修旧好。亦不需要妻室内助,充盈家宅。我知我愧对你,但我感觉不到愧疚。如果再见到你,或许又会刀枪相接……所以,我不知道为何要来。”

他的语气平淡一如既往,眼眸却茫然空洞,整个人宛如被抽离魂魄的躯壳。站在身后的杀戈呼吸哽住,浅淡的酸意窜上鼻腔。作为始终陪伴在侧的人,杀戈见证了薛景寒孤寂而又挣扎的许多个日日夜夜。可是这种难以言说的苦痛,与苏戚的遭遇,是两码事。薛景寒的煎熬不能减轻苏戚所受的磨难。苏戚的苦,薛景寒也无法感同身受。这两个人各自站在天平的两端,不得靠近,不能和解,中间横亘着可怕的裂痕。……苏戚出神片刻,目光落在书页上,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她说:“你不明白为何要来,但你还是来了。”

薛景寒承认:“是。”

他做出了自己无法理解的行动。“你现在还想杀我么?”

“不清楚。”

“那就试试。”

苏戚放下书卷,起身绕过屏风。断荆与杀戈皆是瞬间身体紧绷,如临大敌,断荆的剑甚至拔出了些许。可是薛景寒纹丝未动,双手依旧搁在膝上,只仰起头来,与苏戚对视。他的视线久久停留在熟悉却陌生的容颜上,不带情绪地描摹勾勒,从漆黑的眸子到挺直的鼻梁,再到丰润的嘴唇,略尖的下颌线。记忆中的影像,终于与面前的人重叠。她是苏戚,亦是萧禾。巫夏的梦中人,银鞍白马笑看春风的少年,孤注一掷的杀人者,同床共枕的结发妻。苏戚任由他看。良久,再次问道:“你想杀我么?”

薛景寒抿紧薄削的唇,缓慢回答:“现在不想了。”

“那就好。”

苏戚垂眸笑道,“看来薛相痊愈在即,想必丧失的情感也都能重新夺回。是好事啊,不枉薛相这些日子耗费的精力。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薛景寒身形有些僵直。他听得出,苏戚的语气全无喜悦,倒像在和一个无关之人闲聊。“我来见你,不是为了验证想不想杀你这件事。”

“知道。”

苏戚转身往回走,“薛相方才已经解释过了,不必刻意强调。”

薛景寒望着她的背影:“若我真正痊愈了,你待如何?”

“你我尚有夫妻之名,于情于理,薛相该接我回去。”

苏戚侧过脸来,“不过我不是个听话的人,薛相既然问了,待我回到京城,便让亲长做个见证,和离罢。”

最后三个字落下,薛景寒心口蓦地一痛。他呼吸滞涩,五脏六腑全挤在一起,疼得浑身发颤,皮肤瑟缩。即便感觉不到情意,身体还拥有根深蒂固的本能反应。只是这种痛隐而不发,苏戚看着薛景寒平静淡漠的脸,察觉不到任何变化。“我不会与你和离。”

他轻声说。苏戚报以微笑。“阿暖,这由不得你。”

她唤了曾经亲昵的称呼,但此时此刻,这种口吻更显疏离。谈话没有再继续。薛景寒独自坐了一会儿,不知想些什么,后来起身退出门外。鱼娘牵着摇摇晃晃的阿随往进走,两人打了个照面。鱼娘低头不见礼,薛景寒也不在意。他的目光掠过对方的侧脸,落到低矮的孩童身上,略有凝滞。打探到的消息里,苏戚时常照顾着个年幼的婴孩,并对外解释是自己的孩子。看着像一岁?两岁?按理说,不可能是苏戚所生。他在门外站着,听见鱼娘和苏戚对话。比起刚才,苏戚的情绪明显轻快许多。“鱼娘,怎么把阿随带过来了?”

“他磨人得很,闹着非要见你……真是的,明明这死小子平时都归我操心,却总是惦记着你,你是亲娘我是继母么?”

后头的话便听不大清了。薛景寒迈开脚步,穿过安静的庭院。杀戈问:“大人,要去县衙么?”

他抬眼看了看大门外等候的官吏,道:“不去了。我们就住这里。”

……汤窦非常紧张,整日坐立难安。薛相自从进了鱼钱的宅子,再没出来过。亲随倒是递了消息,说薛相与仙师相谈甚欢,一见如故,决定再留几日探讨事务。请汤大人不必挂念,若有吩咐自会传召。去他娘的相谈甚欢!汤窦不信。他总觉得,肯定是鱼钱巧舌如簧卖弄才学,把薛相哄住了。如果鱼钱真成了薛相的座上宾,倒也无妨,就怕这人揽尽功劳,还踩他一脚!汤窦颇感危机,食不下咽睡不能寐,口舌生疮,脸上冒了无数疙瘩。好在薛景寒也没表露出要责问县衙的意思,只递来信笺,夸赞鱼钱才德兼备,县令有识人慧眼。但仙师之名未免过誉,还请汤大人早做打算,务实求真,莫要让百姓信神不信己,奸人利用刈城情势蛊惑民心。汤窦战战兢兢捧着薛相的亲笔信,苦思冥想如何压制自己先前掀起的舆论。而薛景寒,继续住在苏戚宅院的客房里,一连数日,相安无事。他像个远道而来的客人,举止有礼态度疏离,看看书下下棋,遇见苏戚便打招呼。至于其他人,他没有交谈的意愿,但也不刻意为难。萧问亭似乎感觉不到压力,整日在宅子各处晃悠,时不时到薛景寒面前刷存在感,满脸写着你要杀我么你来呀你敢不敢。仗着有苏戚这层关系在,萧姓少年肆无忌惮,还敢撒娇卖痴恳求薛景寒放过狱中二老。薛景寒当然不可能搭理他。萧问亭也就这么一说,没指望对方答应。他每次去烦薛景寒,总会被冷着脸的断荆拎走,交给苏戚教育。苏戚便按着老祖宗的身份,罚萧问亭饿肚子抄经文“尽孝”。鱼娘似乎不习惯薛景寒的入侵,自打那日擦肩而过,后来始终回避着。姚常思更是忐忑,找苏戚叙话的次数明显增多。仿佛苏戚身上有着莫名的安全感,可以让他镇定下来。“他为什么不走?留在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姚常思在苏戚面前抓狂,“我看他也不喜欢你,整日赖在此处作甚!丞相有这么闲吗!”

苏戚和薛景寒的谈话,姚小公子一无所知。在他眼中,就是一个变心的渣男突然来找苏戚叙旧。但又没有重归于好的意思,简直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吓得他晚上都睡不好觉!梦里全是祖父严厉无情的脸,说着要将他逐出族谱、任由薛相处置的狠话。苏戚很不走心地安慰几句,嘱咐他用黄瓜切片敷一敷眼眶。这可怜孩子,都挂黑眼圈了。姚常思嘟囔:“你倒是安心得很……”苏戚当然淡定。该迷茫的,该煎熬的人,不应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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