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官爷,你刚刚说什么?”
苏裴怡眉头微蹙,有些不敢置信。白洛红着脸走过来,看着院中四处堆着的物品,以及被困住双脚仍然拍着翅膀乱飞的鸡鸭,连忙转移话题,惊喜地说道:“嫂夫人,你们这是打算在此长居吗?”
裴礼听到院外声音,放在手中之物,洗了洗手走了出来。“白兄,你来的正好。”
白洛抬头看到裴礼,低头偷笑了一下,上前摘掉了他头发上沾的几根羽毛。“语延兄,你今日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白洛话音刚落,就听得贺子非在厨间大声喊道:“其他的莫讲,速来救命啊!”
苏裴怡抿唇偷笑,白洛却以为出了何事,抽出腰间的官刀便向厨间跑去。“贺公子,是谁人又要害你?”
白洛急忙喊道,却见到厨间贺子非正满身飞羽,七手八脚地抓着正在拼命扑扇翅膀的小母鸡。裴礼和苏裴怡跟了过来,见他如此均低头浅笑。“贺子非,你不是自诩曾学武艺,怎连只小母鸡都搞不定?”
苏裴怡笑道。贺子非欲张嘴反驳,却又不慎吃了一嘴的羽毛。白洛愣了片刻,这才收起官刀,笑着上前,三下五除二,将那只鸡收拾得服服帖帖。贺子非见状颇为窘迫,可也很快反应过来,拍了拍衣袖,便拿过执扇,拨出匕首迅速在鸡脖子上一划,干净利落地送这只鸡归了西。裴礼无奈摇头,上前帮忙处理。苏裴怡见贺子非周身狼狈不堪,打趣道:“贺三公子,你自己说想中午来碗鸡汤补身,怎还学着黑子与它玩耍了起来。”
贺子非一脸傲娇地整理衣襟,扬面说道:“我怎知此物比人还难对付。”
“说的好像你有杀敌的本事似的。”
苏裴怡轻笑说着,也走过去帮裴礼一起放血拔毛。可她刚撸起袖子,裴礼便用胳膊肘将她推开,宠溺地说道:“此事污秽,你去一旁休息便好。”
苏裴怡也不勉强,抱起黑子站在一旁看着。白洛在看苏裴怡怀中的幼犬,不禁问道:“它……是黑子?”
黑子听到自己的名字,“汪汪”叫了两声。苏裴怡笑着点了点头。白洛想起刚刚的误会,不好意思得摸了摸后脑勺,又对裴礼问道:“语延兄,你们不会是专程让我过来帮忙抓鸡的吧?”
裴礼一边娴熟地处理手上之事,一边看着院中之物说道:“这些是今日镇上百姓送来的,我们用不上亦带不走,白兄能否想办法将这些退还,或是送给镇上穷苦之人也好。”
白洛看着那些东西,点头说道:“此事放心,包在我身上就好。”
说着,他又笑道,“语延兄当下在柏溪镇人心中,可堪比救世菩萨了。不知你听说了没有,大家伙听闻胥神医过世之事,现在正在商量着要为他建医仙庙呢。”
“医仙庙?”
苏裴怡问道,“这是要将裴礼的父亲当神仙供奉起来啊。”
白洛咧嘴一笑,说道:“胥神医医术高明,普济众生,救治了数千民众,功德无量。他配得上!”
裴礼听闻亦有些动容,低声说道:“替先父谢过柏溪镇的百姓。只是这修庙之事非同小可,还是千万莫要劳民伤财才好。大家能记得先父,已是我们父子的荣幸。”
贺子非听言却摇了摇头,爽快地从袖中取了几张银票塞到白洛手上,说道:“当年我也曾受胥伯父恩惠,才能苟活于此,这建庙之事,理应出一份力。”
白洛看着手上银票,忽而泪意上涌,颤抖着说道:“我替镇上百姓谢过贺公子慷慨。若是胥神医尚能看到自己受民众爱戴,该有多好。”
苏裴怡听得他们越聊越伤感,连忙说道:“建庙供奉皆是喜事,怎还哭上了。大吉大利,中午留下一起吃鸡!”
午后,白洛请来差役同僚帮忙将这些物品抬回府衙,计划以“胥神医”之名,馈赠镇上穷苦民众。翌日清晨,三人一狗再整车马上路,镇上百姓数十里跟在车马后相随。不知为何,苏裴怡突然热泪盈眶。这些恩惠与她无关,但她似乎知晓,民众心中自是有一杆秤。“裴礼,听小黑说你父亲的医仙庙选址于柏溪东山之巅,待庙宇建成,咱们再回来看看可好?”
裴礼点了点头,将苏裴怡揽在怀中,又抚摸着她怀中的黑犬,轻声说道:“若是先父在天有灵,也可安息了。”
苏裴怡沉思片刻,又犹豫着说道:“此事我思虑许久,不知该不该问。”
“你问便是,我定知无不言。”
裴礼宠溺道。苏裴怡抿了抿唇角,启唇问道:“你爹……当年是怎么去世的?”
裴礼听言沉默许久,才缓言说道:“我之所以不愿提及此事,是因为……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
苏裴怡不禁坐直了身子,“你怎会不知?”
裴礼摇了摇头,回忆道:“他仿佛是一夜之间突然故去的,没有任何征兆。”
苏裴怡看着他面露忧思,不禁心疼地抱住他的肩膀。裴父去世那年,裴礼才十五岁。想必其父定是正值壮年。医者自律,忽然猝死应该是过于辛劳吧。苏裴怡不由得感觉惋惜,这般睿智善心之人,若是能与他聊上几句已然荣幸。而关于裴礼所言,其父传授的那些超前的思想从何而来,恐怕也再无人知晓。从柏溪镇到安平洲需三日行程。贺子非前些时日在牢中受苦受难,苏裴怡实在于心不忍让他再在外驾车,便与裴礼一同坐在了车外。贺子非独自一人坐在车内却更为憋闷,听得苏裴怡与裴礼的闲聊,总要探头出来问询。“贺三公子,让你好好休息,怎如何都闲不住啊?”
苏裴怡在贺子非又一次出来插嘴之后,不悦道。贺子非亦撇了撇嘴,说道:“如何?现在你们二人开始嫌弃我在此碍眼了?”
苏裴怡看了裴礼一眼,又对贺子非说道:“不然你以为呢?我看到了安平,需帮你物色个姑娘了。”
“姑娘?”
贺子非弯起唇角,“听闻安平洲地处皇城,这烟花之地的女子更为貌美。不知苏姑娘想为我物色哪一种?”
苏裴怡还未说话,裴礼便冷言道:“帮你寻个性子泼辣的妻室,免得你再沾花惹草,再打裴怡的主意。”
苏裴怡不禁抿唇偷笑。贺子非却摇着扇子邪魅一笑,说道:“苏姑娘这般姿色的姑娘,恐怕只有裴兄你看得上。”
苏裴怡对于他贬低自己的言辞早已习惯了,也不再与他争辩,只顺势靠在裴礼肩上,娇声说道:“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想看上我,都没这个福分。”
裴礼低头浅笑,贺子非却又用力摇了两下扇子,一脸不屑地说道:“如此厚颜无耻的姑娘,这世上也就独你一个了。”
听得贺子非的言辞,苏裴怡本无波澜,裴礼却牵过她的手,宠溺道:“这世间女子千万,可我钟情的也独你一个。”
一时情起,苏裴怡只想依偎在裴礼身侧,不再离开。许是衡靖山庄对于寻苏裴怡之事,已不再执着,虽然出了宛阳地界,途径了好几个驿站,都再未见到寻他们之人。可是如今她与裴礼已对这婚事坦然,再遇到他们也没什么可怕的了。转眼在路上行了两日,所幸一路平安。“前方便是距离安平洲最近的一个驿站了,咱们现行歇脚,明日清晨启程,傍晚方可到达安平。”
贺子非不愧是出自西淮镖局,这一路恐怕没有他的指引,早就不知道走到哪去了。可他们离这驿站越近,越感觉这驿站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