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礼对这些八卦之事向来漠不关心,听苏裴怡问起,也不过是摇头说了句“不知”。可苏裴怡却被这些八卦之心撩的心中痒痒的。她好奇的不是贺子非的眼光,而是想知道这浪荡公子遇上挚爱以后,会否真的会痛改前非。不过在这盼远楼等了许久,都未见贺子非的身影,想来苏裴怡所有的好奇都是妄行了。而贺子非却也大方,人虽未至,这好酒好菜倒了提前备好。一桌本就只有四人,苏裴怡便让空儿和柳菀同席而坐,无需遵守什么上下之礼。而这二人早已与自家主子混熟了,便也大大方方地落座。苏裴怡夹了一块排骨放在空儿的碗中,轻声道:“这贺公子你便也无需等了。我看柳菀就挺好,你不如考虑考虑?”
空儿还未反应,柳菀口中的菜已“哇”得一声吐了出来。“六万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看得上你啊!”
空儿拍着筷子怒道。柳菀却悠悠然地擦了擦嘴,说道:“这菜里好像混进了什么虫子,恶心的要命。”
空儿不禁站起声来,大声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指桑骂槐。我这天生丽质,你还嫌恶心?我看你是眼睛里进虫子了。”
柳菀轻蔑一笑,对裴礼说道:“公子,看来我需再勤学医术了。早些习得药方,医一医她这自不量力的脑子。”
空儿听罢,顺手拿起手边的茶杯准备砸过去。苏裴怡赶紧将她拦了下来。“怪我多嘴。”
苏裴怡笑道,“今日你们若在此闹出血光之灾,我可承担不起。”
柳菀却不领情,对苏裴怡说道:“你也知道自己多嘴。而后要是再把我与她绑于一处,我……”他的“我”字还没说完,裴礼手中地一根银针就扎在了他的手上。柳菀不知所措地看向裴礼,问道:“公子,你这是何意?”
裴礼在他额头上敲了一记,缓言道:“看了许久的医书,尚未习得我是何意吗?”
“合谷穴?”
柳菀低头看着自己右手虎口处的银针说道,“止痛清热、疏风解表、活血通络。公子为何如此?”
裴礼摇了摇头,将那银针取了回来,冷言道:“镇静安神。”
空儿在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柳菀说道:“你家公子叫你安静点。再对我家小姐出言不逊,小心下次扎你的哭穴、笑穴、哑穴!”
裴礼抬头看她一眼,举起手中的银针,浅笑威胁道:“你言什么?你家公子、我家小姐?”
空儿连忙敛容说道:“裴公子,不不,裴姑爷!空儿错了,空儿再也不敢了。”
柳菀在旁偷笑,苏裴怡亦然。而在他们吵闹之际,门外忽而响起了敲门声。未及他们应允,盼远楼的掌柜便推门而入,拱手陪笑道:“几位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咱们酒楼,恐怕再难接待诸位了。稍后这酒钱咱们尽数退还,还可去柜台领一壶上好的桃花酿,以表歉意。”
苏裴怡与裴礼对视一眼,只觉扫兴不已。空儿看出主子心思,起身对那掌柜质问道:“你看我们是差你那几两银子,还是差你那壶酒?平白无故的为何不再接待?”
掌柜得了质问,倒也面不改色,只继续持着笑脸解释道:“刚刚得了令,咱们酒楼被贵人包下了。勒令咱们半个时辰内清退食客。咱们也是不得已为之啊。”
“可是这烟火半个时辰以后才燃,我们这位置也是提前定的。而今饭菜食了一半,人还未到齐,你这便赶我们走了?成何体统!”
空儿牙尖嘴利地说道。掌柜见在座之人均不多言,仅这小丫头在此多嘴,也渐渐失了耐心,站直身子说道:“今日多有得罪,几位还请速速离去吧!”
空儿欲再多言,苏裴怡伸手将她拦下。她向窗外瞥了一眼,果然看到楼下的宾客已陆续领了酒离开了此处。“不知今日是何等贵人包下此处?用了多少银两,我们出双倍。”
苏裴怡淡然说道,“我们这不过是,想来此处图个观烟火之便罢了。掌柜,您看呢?”
掌柜抬眉打量这眼前这个坦然自若地女子,出言如此,他心中大概也猜出了几分这几人并非寻常百姓。他又隐却了几分盛气凌人,耐心说道:“在下知晓此举会令诸位不满,可也是咱们不得已而为之。今日之客,非金银之类便可退却的。”
掌柜说着,又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今日来客乃当今最受皇宠的怡月公主以及庄亲王府的赵郡王。”
苏裴怡听得“怡月公主”四个字,心中已是一惊。她这才知晓为何这掌柜宁愿得罪全楼的宾客,也不敢违命了。之前虽然听尚文翰说来,怡月公主对苏裴怡尚无责备之心,可她如今身穿女装在此,若是被怡月公主遇见,还真不知会否惹她勃然大怒。苏裴怡心中想着,便拉了拉裴礼的衣角。可裴礼似乎立即就明白了苏裴怡所为何意。他几乎是与苏裴怡的动作同时站起身来,对那掌柜拱手道:“即使如此,我们这便离开。”
说罢,二人默契地离席而去。盼远楼外临街之处,苏裴怡与裴礼等了许久,才见空儿和柳菀各自抱了一坛酒跑了过来。跑到苏裴怡面前,空儿气喘吁吁地说道:“莫名让咱们受这委屈,我与柳菀便多敲了他一坛子酒。”
裴礼向他们身后张望些许,轻声道:“盼远楼后尚有一处高台,亦可观景。”
苏裴怡听言连忙拉着他快些走开,生怕下一秒就被怡月公主的车马拦住。而裴礼亦急匆而行。他此时在躲的却是另一人。这高台之上虽有些寒冷,却比那盼远楼的景致更佳。裴礼揽着苏裴怡的肩头,相依而站,各怀心事。忽而远处一声惊声炸响,一朵火花在天边绽放开来。这古代的烟花也不过尔尔,远比现代的烟火简陋的多。可仅仅如此,身侧众人便已惊呼雀跃。旁人皆在看烟火,苏裴怡的目光,却不自觉地向盼远楼看去。那处街旁,早已阵列着许多侍卫。而楼内灯火灼灼,却冷清异常。顶楼的阁楼之上,苏裴怡隐约可见一男一女两个衣着华丽之人,附耳切谈,并肩而站。“小月之前不是说是被逼婚吗,怎如此看去,他们二人倒是情投意合的。”
苏裴怡不禁喃喃说道,“看来尚文翰这一片痴情便是白费了。”
裴礼听言亦看向那处,轻声说道:“你曾几何时,不也是被逼迫着嫁与我吗?”
苏裴怡这才缓过神来,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中,悄声道:“切莫再取笑于我。”
裴礼目光盯着阁楼上的二人,心不在焉地在苏裴怡额间轻轻一吻。苏裴怡作为女子,对于他当下心思如何自然敏感。察觉出他不太对劲,连忙站直身子,质问道:“你在想什么?”
裴礼喃喃说了几句,声音却被又一声烟火掩盖。苏裴怡未听得他之言,却也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阁楼之处,怡月公主亦靠在那赵郡王的肩上,满面红光。可惜因楼阁房檐遮掩,那赵郡王的上半边脸均被遮于檐后。但仅凭他那颀长的身材,下巴的轮廓,已然能分辨出此人容貌颇佳。苏裴怡盯着那处细看,竟忽而觉得这赵郡王有一种熟悉感。她侧了侧头,期望能再换个位置看清他的容貌,可裴礼却又轻捏着她的下巴,让她面对自己。“我刚刚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裴礼凑近她问道。苏裴怡这才想起刚刚他被烟火掩盖的言辞。她如实摇了摇头。裴礼勾唇浅笑,凝视着她的双眸。“我刚刚说,此刻,你的眼中只能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