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裴怡听到裴礼这么说,顿时诧异不已。她以为裴礼此行本就是来接她回去的,却不想竟也让她再住在贺子非的府院。她不禁问道:“这是为何?”
裴礼面色微凝,沉思片刻,才说道:“在贺子非这,总比医馆那处安全些许。”
“可是医馆对街便是镖局,有镖师护佑,不比贺子非一人安全得多吗?”
苏裴怡仍是不解。裴礼看着苏裴怡那满面的困惑,启唇许久,却不知该再如何相劝。苏裴怡亦不理解他此言之意。僵持片刻,苏裴怡才又轻声问道:“那你呢?你要回医馆吗?”
“医馆之处尚有些许病患候诊。待我处理完善,晚上便搬来与你同住,可好?”
听到裴礼这么说,苏裴怡才又露出笑容,抱住裴礼说道:“那你可要早些回来,贺子非每日也见不到人影,我又不敢出去乱逛。一个人且要闷死了。”
裴礼抚摸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苏裴怡,轻轻点了点头,面上却略过一丝不容觉察的愁绪。裴礼离开后,尽管贺子非的府院早已请了厨娘,苏裴怡还是一头扎进了厨间,张罗起晚宴来。“苏姑娘,您这是折煞老奴了。这些粗活哪轮得到您来干啊!”
厨娘双手在围裙上反复擦着,跟在苏裴怡身后急切不已,“主子们要吃什么,您跟老奴说便是,何须自己动手啊!”
苏裴怡却不顾她的阻拦,拿起菜刀对她笑道:“你家主子想吃什么你便给他做去。这是给我夫君准备的,他的口味喜好我最清楚,需得我亲力亲为才行。”
那厨娘听言,也不再拦阻,站在苏裴怡身侧笑道:“胥神医能娶到你这么贤惠的媳妇,也是他修来的福分啊!”
苏裴怡双颊绯红,低头轻语:“也不知谁是谁的福分呢。”
她手上的菜刀熟练的切着萝卜,心中却想着:这可是她用来世的那些债缘孽缘换来的啊。只希望这一刻的安宁能持续的久远一些,如此才值得她来前世走这一遭。傍晚时分,裴礼与贺子非一同回到了府院。在厨娘和丫鬟的帮助下,一桌冒着热气的菜肴已然呈上了饭桌。苏裴怡尚在桌旁忙碌,贺子非的声音就已传了进来。“今日咱们院中怎换了厨子了?这香味刚至巷尾便闻到了。”
厨娘急忙上前解释道:“是苏姑娘她非要亲自动手,老奴怎么劝也劝不听啊。”
贺子非却无责怪,只是摇着扇子勾唇笑道:“她想做你便让她做就是,劝她作甚。整日在我这院中白吃白住,早该让她如此回报本公子之恩德了。”
贺子非说着,便将手伸向饭桌。在他的手刚要触碰到那碟红烧凤爪之时,苏裴怡连忙将他的手打落。“谁说这些是做给你吃的了?”
苏裴怡看向他身后的裴礼,笑道,“这是做给我夫君吃的。”
贺子非见状,悻悻然将手收了回去,看向裴礼说道:“裴兄,你看嫂夫人怎总是如此见外。我待她如此,竟连个凤爪都没得吃。”
裴礼却看着苏裴怡目不转睛,唇上带着浅笑,轻声说道:“我的夫人,对你当然要见外。”
苏裴怡亦看着裴礼低头莞尔,又取了碗筷,夹过一块排骨走到他面前,说道:“我这次改良了口味,许是没有那么甜了,你快些尝尝。”
裴礼宠溺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启唇刚要去尝,贺子非却将他推到一侧,一口将那块排骨吃进了嘴里。苏裴怡愣了片刻,又见贺子非一副狼吞虎咽之态,不由得恼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裴礼被他推到旁边,亦无奈地看着他摇了摇头。贺子非却一脸坏笑地咀嚼着那排骨,又将骨头从口中取出来,冲着苏裴怡说道:“苏姑娘,我倒是还喜欢之前甜一些的味口。这个咸滋滋的,吃在嘴里甚是无趣。”
苏裴怡转身将碗筷重重地放在桌上,又对他翻了个白眼,说道:“又不是做给你吃的,那有那么多话!”
裴礼却对贺子非之言行甚是宽容,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在他耳侧说道:“子非,李氏布庄的那个四小姐真的不错。”
贺子非被他一这语说的有些摸不到头脑,跟着他坐到桌上,质问道:“裴兄,你这是何意?”
苏裴怡给裴礼盛了一碗米饭放在他面前,才对贺子非笑道:“他说你该娶个媳妇了。”
贺子非听言仍是有些不解,再看向裴礼唇边挂着讳莫如深的笑容,又看了看苏裴怡对裴礼的那般温柔的眼神,这才有些反应过来。“好你个胥语延,而今是在嫌弃我抢你老婆了是吗?”
裴礼却淡然说道:“抢又抢不走,我怕什么。”
苏裴怡低头浅笑,吃着裴礼夹给她的那块鸡肉,竟也觉得是甜的。贺子非却看着那一桌饭菜闷闷不乐。厨娘在侧倒也有眼见,连忙凑过来说道:“公子,你要吃什么快跟老奴说,老奴夹给你吃就是!”
贺子非听言却愈加不悦,看着厨娘说道:“他们说我是却一房老婆,又不是缺个妈!您老快回去歇着吧。”
厨娘见状连忙应了一声,拉着小丫鬟一同转身离去。可她们经过苏裴怡身侧时,苏裴怡明显听到她们的几声窃笑。苏裴怡看着贺子非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贺三公子,要容貌有容貌,要钱财有钱财,又有这么一身的本领,可惜一手好牌打个稀烂。“裴兄,你今日便再睡回你的东厢吧,苏姑娘那床可小着,睡不下你们二人。”
贺子非那些筷子了然无趣地夹了一粒米饭,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裴礼尚未多言,苏裴怡便道:“那我也睡去东厢。那张床且大着呢。”
裴礼低头浅笑,贺子非却愈加不悦,看着他们二人悻悻说道:“我竟是忘了你们二人早就在那处同床共枕了。”
正在苏裴怡脸红之际,柳菀却忽而从门外跑了进来。裴礼看到柳菀,不解道:“不是让你留守医馆吗?你来此处作甚。”
苏裴怡却关切道:“来的正好,快一起吃过晚饭再说。”
柳菀面露难色,看了看苏裴怡,却未理会她之言,只是走到裴礼身侧,轻声道:“公子,张……”柳菀刚启了嘴型,裴礼便已对他怒视而去。见状,柳菀立即又转言说道:“医馆那处出了些麻烦,请公子务必回去一趟。”
裴礼听言,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走过柳菀身侧之时,低声冷言道:“你同我出去一趟。”
柳菀立即点头,不自觉地看了苏裴怡一眼,便跟着裴礼走了出去。苏裴怡见状亦感觉自己再无胃口,放下筷子欲跟出去,贺子非却一把将她拉住,邪笑道:“他们出去相谈,自是想相瞒与你,休要再自讨没趣了。”
“裴礼有何事需要瞒我?”
苏裴怡不悦道,“许是见你在此觉得碍眼呢。”
贺子非无奈地摇了摇头,夹了一颗花生放在口中,又悠悠说道:“裴兄隐瞒你之事,可还少吗?”
苏裴怡听言愣了一下,片刻,她才看着院外二人切谈的身影,不情愿地坐了回去。裴礼隐瞒她之事,确实已不是她能够料想到的。从他身怀医术之事,到苏星原便是赵郡王之事,苏裴怡目前知晓的,便已然数不清大大小小有多少件了。从前,她总是问裴礼,让他许下承诺,不隐瞒不欺骗。虽然裴礼一一承诺,却又一一背弃了诺言。可是,许是苏裴怡在这份情感之中越陷越深,关于那些坦诚相待的执念,却也越来越淡了。她可以对裴礼一而再再而三的宽容,只要她仍能确信一点,裴礼对她从无二心。可她此时尚不知晓,在不远处的颐安医馆之内,有一些她永远也不想面对的事情,正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