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颗红球打进后，实在没有再做黑球的路线，方渝西遗憾地改打蓝色球。就这样，打进第十颗红球后，方渝西超分了。她并没有就此收手，而是继续进攻，直到全部清台。虽然没有打到147满分，但是单杆145的成绩已经足够惊艳了。最后一颗黑球打进，方渝西加了一个强烈的低杆，白球画出一个优美的弧线回到库边。方渝西直起上半身，吹了一声和她的身份以及斯诺克这项运动不太相符的口哨。然后她笑着回过头，带着一脸骄傲地看向程忻。刹那间，程忻只觉得头顶的灯光暗了一下，然后全世界都亮了。这一刻，他的心跳忽然漏掉了一拍，伴随着嘴唇不易察觉的抖动，他没能第一时间发出声音来回应方渝西的这个笑容。他快速调整了一下舌头，把手里的球杆放到一边尽力保持着平静夸奖道：“打得好。”

方渝西的笑容不变，可见是心情真的很好，眼睛里都不自觉地流动着少见的光彩。连她自己都觉得，她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谢谢夸奖。”

清亮的声音响起，钻进程忻的耳朵。他确认，这是大概是怦然心动的感觉。三杆打完后，已经快要三点半了。程忻借着去前台给方渝西拿水悄悄地平复了一下刚才有些不太平稳的心跳。等他回到VIP室，方渝西已经找地方坐了下来，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两个人目前的战果是程忻2比1领先，但方渝西对于能在程忻手下赢一杆，并且还赢得很漂亮表示很满意。程忻拧开瓶盖，把水递给她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球的？”

方渝西接过来笑了笑说：“六岁就开始了，那时候我还没球台高呢。”

国内的斯诺克形势一直都很小众，这一点因为程忻老爸的缘故，他比一般人都清楚。对于六岁就开始打球这种情况，一般要么是世家或是家长一辈对这个东西比较爱好，要么就是家庭条件很好或是子女在这方面展现出天赋，否则很少能有家庭做到在孩子那么小就带她练习斯诺克的。程忻没有问出来的疑问，方渝西自动帮他解答了。“我从三岁去的英国，是在那边长大的。”

她看着程忻疑惑的表情就知道他想问什么，所以不等他发问就接着说道，“所以我才那么小就开始接触台球。”

“其实虽然斯诺克在英国很普遍，但是在当时我住的片区玩的人却不是很多。可能因为那个地方人群素质普遍比较差，所以斯诺克这种台球都不如美式黑八来的受欢迎。”

程忻预感到今天他好像要知道些什么特别的东西，于是没出声应和。方渝西接着说：“那个时候我妈忙着照顾我弟也没空管我，我就天天和邻居家的哥哥一起玩。他恰好是打斯诺克的，天天泡在球室练球，所以我就和他学着打。”

“等我上初中时我妈把我扔到一所公立中学里，学校管的宽松，平时的业余时间很多。后来我家邻居那个哥哥一直没打出什么好成绩自己放弃了，开始就开始指导我。”

“再后来斯诺克反而变成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了。”

方渝西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倾诉的欲望有些强烈。说话间，她似乎是回忆起了一些不太开心的事情，连刚刚赢球的兴奋都淡了很多。她低着头，声音变得越来越轻：“结果我也这样一事无成。”

这可不得了，眼看着对面的女孩情绪越来越低落，程忻赶紧说道：“不会啊，你已经是我认识的女孩子里，打球技术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

方渝西当然不信。她喝了口水，试着调整一下突然间低落下来的情绪。然后说道：“怎么可能啊，你身边那么多玩台球的，你为了夸我就降低她们的水平，这样好吗？”

“是真的。”

程忻说，“打球的多，但是打斯诺克的少，打成你这样的就更少了。”

其实这两年来，由于正八经的国内积分赛的比赛周期有些长，方渝西几乎没参加过正赛。日常就是游走于各个俱乐部，平时表演赛训练赛居多。所以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水平，有时候方渝西本人都不是很确认。虽然不可否认，她的好胜心比较强，但面对夸奖时，她向来是习惯性的自我否定。“嗯……”她不自然地转移话题道，“我们还继续吗？”

程忻看了看表，三点四十。然后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从善如流地说：“那就再打两杆吧。”

已经漂亮地赢过一杆的方渝西仿佛一下子斗志都降低了很多。本来这就是一场练习赛，再加上程忻作为一个职业选手，赢了对方的方渝西感觉自己已经达成了某项成就似的，彻底放松下来。她完全放弃了出奇制胜的强势进攻，开始了令人昏昏欲睡的磨人打法。第四杆，程忻配合着方渝西，两个人磨来磨去，整整打了四十五分钟才以程忻超分告终。这个时候，一个职业选手和非职业选手的区别就完全体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