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准备好了吗？”

宫门外传来代云姑姑温柔的声音，隐约可见精雕细琢的深红木门后，隐约的影子在晃动。

李萧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背上冷汗直冒。代云姑姑要是看到她衣衫凌乱，衣服泪痕累累，那过年就没有意义了。她还不如投身太液池，结束这一切。

“陛下……”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看着面前的男人，低声卑微的恳求，“求求您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凌砚书皱起了眉头。他看着李萧玉满是泪痕的脸，黑眸微微眯起。终于，他松开了握在手中的纤腰，让李萧玉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然而，就在外面传来推门声，伴随着代云姑姑的催促，“殿下，殿下？”

“姑姑，我来了。”

李萧玉强忍着抽泣，提高了声音：“抱歉，让您久等了。酱汁弄脏了我的衣服，我得花不少时间去清洗。不过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就这样。”

需要系紧我的外衣。”

说话间，她将内衣的带子系紧，伸手去接外衣。但她却发现，凌砚书依然站在大红漆木屏风旁，并没有寻找躲藏的地方。他甚至交叉双臂，悠闲地观察着她的穿衣打扮。

李萧玉心中愤愤不平，顿时鼓起勇气。她抬手，将他身边摇曳的檀香色窗帘推开。

凌砚书浑然不觉，被她推倒了两步。

“夫人，胆子真大，这种时候还能淡定地藏一个男人。”

裴清轩低头看着她，压低的声音莫名沙哑，“你以前有过经验吗？”

李萧玉没时间跟他争论。她只知道，他比八尺高的紫檀屏风还要高。如果她不赶紧把他藏起来，代云姑姑一定会发现他的。

“这除夕之夜，外面皇亲贵胄这么多，皇上若真想闹出丑闻，我身为卑妻，愿意牺牲性命陪您。”

李萧玉说道。说着，不再看他。她让帘子落下，将他完全遮住，转身披上外衣，朝宫屏走去。

看到灯火通明的大厅里低着头等待的代云姑姑，李萧玉松了口气，感觉自己仿佛大难不死。强忍着心虚，她淡定地举起了手，对着代云姑姑招呼道：“姑姑，抱歉让您久等了，请您稍等一下，我只需穿上外衣，就可以和您一起了。”

”

代云姑姑见她出现，淡淡一笑，道：“你没让我久等，我怕让夫人久等了。”

李萧玉目光微微闪烁，问道：“什么意思？”

代云姑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我和往常一样在外面等着，突然，前面两个小太监吵起来了，好像是为了一盘糕点打架，这两个不懂规矩的年轻人。”

吵得脸都红了、白了，等一下我一定跟刘公公说一下，让他好好管理一下这群小子。现在过年了，幸亏我遇到了，万一他们给他们添麻烦了。主人，他们将受到惩罚。”

听到这句话，李萧玉就明白了一切。代云姑姑一向心地善良，爱打理事情。由于没有自己的孩子，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把宫里的年轻太监和宫女当作自己的后辈，尽可能地帮助和支持他们。

正是因为代云姑姑和太后都具有善良、宽厚的性格，她们在进入冷宫后，就得到了许多宫人或明或暗的帮助。正是有了这样的支持，身体本来就不好的太后才安然度过了冷宫时期。现在回想起来，这似乎是他们善行的结果。

只是，李萧玉无万万没想到，裴清轩竟然会趁着代云姑姑的热心，用这样的手段来分散注意力。

“殿下？”

一声轻柔的呼唤，让李萧玉回过神来。她抬头，就看到代云姑姑正关切地看着她。“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睛有点红，刚才是哭了吗？”

李萧玉心里一沉，脸上却保持着平静。她抬手摸了摸眼角，强颜欢笑解释道：“是我不小心，不小心把一些酱料弄到了眼睛里，眼睛就红了……”

她话音刚落，寂静的屏风后突然传来一声不轻的笑声。

李萧玉武吓得浑身发抖。

他敢出声吗？他真的疯了吗？

代云姑姑也歪着头，看向屏风后面，皱着眉头嘀咕道：“殿下，您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没什么。”

李萧玉快步上前，用身体挡住了代云姑姑好奇的目光。“可能是风声，今晚的风雪似乎特别大。”

“是啊，今年风雪开始就没停过，都说瑞雪五谷丰登，陛下登基了，希望明年能真正成为丰收之年。”

代云姑姑叹了口气。见李萧玉换了一身崭新的晚礼服，她道：“既然世子妃已经穿好了，我们回宴会去吧？”

“好吧。”

李萧玉武同意了。不过，临走之前，她低下头，嗅了嗅身上的味道。无论是心虚，还是真正的余味，她都忍不住感受到了一丝龙血的香气。

当她漆黑的眸子扫过大厅，落在衣柜上时，李萧玉顿了一下。她快步走近，打开衣柜，赫然发现里面藏着两个香袋。

虽然香气有些浓烈，有些轻浮，但也能掩盖掉余味。李萧玉毫不犹豫地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在领子和袖子上擦了擦，然后塞进了左右袖子里。

代云姑姑疑惑地看着她的举动，眼里满是疑问。“世子妃，你这是做什么？”

李萧玉武笑道：“我不小心把酱汁洒到了身上，留下了一股难闻的味道，我只是去除味而已。”

代云姑姑明白，笑着点头：“世子妃还是爱干净，就跟以前一样。”

李萧玉苦笑了一下，没有再逗留。她头也不回地跟着代云姑姑走出了这噩梦般的偏殿。

寒风从敞开的木门呼啸而入大厅，烛光投射出长长的影子。皇帝一手掀起檀色帘子，缓缓走了出去。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堆满的脏衣服，用两根手指拿起那件稍微有点脏的内衣，放到了鼻子前。

布料上还带着女人特有的甜香，就像他低头轻咬她脖颈时，鼻孔里充满的温暖香气。

爱干净是吗？

当他抓紧里衣的时候，一道阴影正好落在了皇帝深邃的眉骨上，将他英俊的脸分成了两部分。

他的一侧脸庞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温暖而微笑，而另一半则隐藏在阴影中，却显得阴险而不甘。

金色大厅内，歌舞升腾，热闹非凡。皇帝的缺席让客人们放松下来，空气中充满了笑声和交谈声。祝酒完毕，气氛欢乐。

“这么久了，她去哪儿了？”

陈氏的眉头紧紧皱起。她看了一眼顾绍庭身边空着的座位，发现他已经剥了半盘瓜子了。她恼怒道：“换衣服才一会儿的事，怎么这么久？太丢人了！”

顾绍庭眉头皱起，压低了声音：“娘亲，急什么？玉儿才换衣服，我们现在还没有出宫，距离宴会结束，还需要一段时间。”

见他答应了，却继续剥瓜子，陈氏更加生气了。“你天天对玉儿吹毛求疵，你身为一个世子，在她面前却像个下人，你说，你就不能表现出一点男子气概吗？”

这句话顾绍庭听了两年了，感觉耳朵都生茧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希望夫妻关系和睦，而自己的母亲却似乎希望夫妻关系不和。

他垂下眼帘，选择不回应。

见他不说话，陈氏更加郁闷了。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语气讽刺道：“真是巧了，你心爱的玉儿下了席，紧接着，皇上也离开了。”

虽然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顾绍庭却很清楚她的意思。

他皱起眉头，忍不住为自己的妻子辩解道：“母亲，你怎么能这样指责玉儿呢？”

“天哪，我说什么了？怎么就变成了指控了？”

陈氏冷笑。她见儿子确实关心此事，情绪激动，便趁机进一步激怒儿子。“我劝你还是盯紧她，她不是一个乖巧的女人，以前她和皇上关系很好，皇上一倒台，她就转向你了……像她这样贪图虚荣的女人，现在谁敢说她不会爬到更高的树枝上呢？”

“阿玉不是那样的人。”

顾绍庭别过脸去，默默垂下眼帘，盯着那盘瓜子。他的表情很不好。

看到这一幕，陈氏心中闪过一丝满足感。她眼角的余光看到李萧玉带着代云姑姑走进来，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李萧玉向代云姑姑行了一礼，然后回到座位上。因为刚才偏殿的事情，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落座后，她立刻就察觉到顾绍庭的心情有些阴郁。

“夫君，怎么了？”

她轻声说道，顿了顿，然后看了一眼端坐的陈氏。“母亲又对你说什么了吗？”

顾绍庭稍稍放松下来，抬起头，对她露出一抹不受影响的微笑。“没什么，只是你走了这么久，我有点担心。”

李萧玉看着他，心头猛地一跳。“不过有代云姑姑陪着，没什么好担心的。”

说着，她将目光转向了那盘瓜子，精致的脸颊上浮现出温柔而天真的喜悦。“这么短的时间，你已经剥了这么多皮了，你真是太棒了，我的夫君。”

见她高兴，又见她进出都有代云姑姑在身边，顾绍庭不再多想，急切地将盛着瓜子的花瓣瓷盘移到了她的面前。“你吃吧，不够的话我再剥给你。”

“好的。”

李萧玉又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开心地吃起了瓜子。

平时她最喜欢吃甜香的瓜子，可现在，吃到嘴里却像蜡一样。想到那个男人故意在她锁骨上留下的痕迹，李萧玉垂下眼帘，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顾绍庭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直到象征新年到来的鼓声此起彼伏，这场新年宫宴才在绚丽多彩的烟花表演中落下帷幕。

宴会的后半段，李萧玉的心思都在别处，顾绍庭说起烟花是多么的绚烂、壮丽，她却只是敷衍地笑了笑。

当他们离开王宫，回到王府的庭院时，她焦灼不安的心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然而，晚上躺在床上，顾绍庭抱住了她，李萧玉又紧张起来。她轻轻推开他的手，声音放软：“我今天有点累了……”

考虑到时间已经很晚了，顾绍庭也没有怀疑什么，吻了吻她，就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李萧玉听着身旁夫君均匀平稳的呼吸声，睁开眼睛，望着漆黑阴森的天篷。偏厅里发生的事，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他显然对她怀有怨恨。

如果不是代云姑姑刚才插话，他到底想对她做什么？

那过分炽热的目光，就像一头准备吞噬猎物的野兽，将她控制在他的掌控之中。李萧玉越发忐忑不安，感觉自己就像被煮沸的锅里煎熬着一样，心神不宁。

曾经身居高位的皇帝，已经不再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哥哥了。他现在对她来说是那么的陌生，让她无法预测他下一步的举动。

各种猜测在她脑海中闪现，像一团乱糟糟的毛线团一样纠缠在一起，无法解开。直到东方的天色渐渐亮起，李萧玉武才在深深的焦虑和极度的疲惫中陷入了断断续续的睡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