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萧玉被称为“阿玉”，一瞬间，她感觉时光倒流，回到了少年时。但眼前的人却不再是以前那个温柔的太子了。此时，他身穿一身威风凛凛的朱红色龙纹丝袍，系着玉带，头戴金冠。他的脚上穿着红色的鞋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漆黑的眸子里却有着冰冷的光芒。

那种寒冷让她脊背发凉，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陛下……”她强忍着惊慌，挣扎着对他说话。她既谨慎又小心，不显得过于谨慎。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向后伸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可以支撑自己的勇气。

但她发现身后只剩下空荡荡的空气。最终，她的手指攥成了拳头，鼓起勇气，迎面迎上了他锐利的目光。“陛下为何在此？”

虽然她极力克制自己，但她那清亮悠扬的声音还是带着轻微的颤抖，听得人耳朵都有些刺痛。

凌砚书没有靠近她，而是平静地站在屏幕旁，悠闲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以及表情的微妙变化。就好像一个猎人正在享受被困在死亡边缘的猎物的挣扎。

他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紧张和焦虑，以及她极力保持镇静的外表。

与之前相比，她变得更加沉稳了。

但只是在某种程度上。

屏风后昏暗的烛光下，两人互相打量，一个沉着冷静，一个警惕焦急。

凌砚书微微偏头，看着她的脸，淡淡一笑。“阿玉怕我吗？”

李萧玉的睫毛颤抖着，虽然在微笑，但她心里却越来越紧张和不安。她紧紧攥着衣领，努力保持平静，道：“陛下在我换衣服的时候突然到来，着实吓了我一跳，还请陛下先让开一下，让我先把衣服换好。”

继续我们的谈话。”

见她一副温顺有礼的样子，还一再自称“奴婢”，凌砚书将指间的玉指环玩弄着，转动了两圈，轻笑了一声。“到了这个时候，阿玉还记得一个卑微的仆人该有的礼仪，果然，你长大了。”

李萧玉眼皮抽搐，思索着该如何应对，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皇帝就向前迈了一步。

烛光闪烁，浓密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李萧玉内心波涛汹涌，不断后退，强加给自己的镇定开始崩溃。“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阿玉，不用紧张，这么多年了，我只是想碰见一个老熟人。”

凌砚书笑着安抚她。

当李萧玉的后背抵在一根赤红色的柱子上，让她没有退路的时候，凌砚书停下了脚步，保持着一臂的距离。他挑眉，淡笑道：“你躲起来干嘛？你觉得我会吃了你吗？”

随着他的话，李萧玉终于明白了。她提到了女仆把食物打翻的奇怪事件。奇怪的是，平时上菜的女仆竟然故意把酱汁洒在她身上。她本以为这可能是陈氏故意为难她的。不过仔细一想，陈氏也不会傻到在宫廷宴会上大吵大闹——不过私人聚会可能就另当别论了。

将陈氏放在一边，李萧玉想了想，却想不出到底是谁会这样针对她。她无奈地承认，这只是她不幸的一天。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国内这种乱吃乱喝的阴谋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当今的皇帝，一国的统治者。

李萧玉心里的负担很重，但表面上却保持着彬彬有礼、恭敬的样子。“陛下若想赶上，请在外面稍等一下，卑下衣着凌乱，不合时宜。”

“你已经不是未婚女子了，何必这么大惊小怪呢？”

凌砚书薄唇微翘，随口道：“而且，该看的和不该看的，都已经看过了。”

听到他的话，李萧玉一贯的从容礼貌终于崩溃了。她抬起眼，充满了不确定，看着眼前的人，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曾经的他是优雅温暖的缩影，但现在他的言语却像是一个无耻的吹牛者。而且，他所说的“一切该看的和不该看的”是什么意思？在她注意到他之前，他就已经看到了一切吗？

不，那是不对的。直到她穿上内衣，才听到他的脚步声。顶多能看到她的外衣……

她的外袍被夫君以外的男人看到，让李萧玉感到一丝尴尬。她看着眼前的人，无法继续假装平静。她皱着眉头，严肃道：“皇上应该是懂得男女之分的。代云夫人若是还在外面，就不怕她进来向太后报告如此大胆的行为吗？”

看到她先前平静的脸色，凌砚书笑了笑。“阿玉，你还以为我是小孩子，害怕被父亲和太后骂吗？而且……”

他上前一步，把手伸向她的脸，让李萧玉眼中闪过一抹惊恐。“你应该害怕的是别的东西。”

“我应该害怕什么？”

李萧玉本能地别过脸去，精致的流苏轻轻摇曳。男人修长分明的手指拂过她的耳垂，触碰着她耳边挂着的精美翡翠耳环。

耳环形状如水滴，摸起来冰凉。昏暗的灯光下，摇曳的祖母绿反射出晶莹的绿光，停在她白皙柔软的耳垂上方半指宽处。

凌砚书看着那雪白微肿的耳垂，忽然想起了她第一次打耳洞的情景。那天一直下着毛毛细雨，她跑到东宫，捂着耳朵抱怨疼痛，说需要吃点梨糖糕才能好点。

他命人准备了一辆马车，分别去了三间不同的商店，买了她喜欢的梨糖糕。那一天，春雨倾盆大雨，满院落满了梨花。她吃着梨酥，笑着对他说道：“等我的耳垂好了，我就可以戴上漂亮的耳环了，我先给砚书哥哥看看！”

天真无邪的时候，他们遇到新的事情、好的事情、坏的事情，总会想到对方。那时，他们彼此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记忆犹新，但现在她耳边挂着的那只漂亮的耳环，乍一看似乎是别人的。那个平凡无奇的顾绍庭——是什么给了他这个权利？

凌砚书深邃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暗色，冰冷的指尖紧紧握住圆润细腻的耳垂，让李萧玉浑身一阵颤抖。

凌砚书假装没有注意到她僵硬的表情，用布满老茧的指尖轻轻揉捏着她的耳垂，声音淡漠。“如果有人来看的话，我是皇帝，他们不敢动我。不过，你阿玉就不一样了，你一个大臣夫人，竟然和我同处一室，如此狼狈。”

……别人会怎么看你？你会如何向顾绍庭解释？一向难相处的国公爷夫人又会如何对待你？”

他的指尖突然一转，拂过她敏感的耳垂，感觉干燥而温暖。他熟练地将耳环从她耳边摘下来，握在掌心里。“阿玉，你真的不害怕吗？”

李萧玉害怕，她怎么可能不害怕？正如他所说，如果他们被抓到，他会毫发无伤，而她的生活就会被颠覆。

一时间，她忘记了要拿回他夺走的耳环。她脸色苍白，看着他，眼里满是悲伤。“陛下千方百计将我困在这里，您到底有何用意？”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追上去。”

凌砚书低下漆黑的眸子，盯着面前的人。温暖的烛光照亮了他温柔的脸庞，但明暗交替的阴影却给他的笑容增添了一丝冰冷。“为什么结婚后你的记忆力就变差了？”

“嫁给别人”这三个字，就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在李萧玉的心上，让她明白了他今晚安排的真正目的。尽管她不愿意面对，但不可避免的事情还是来了。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间了，所以她决定把事情弄清楚。

深吸一口气，李萧玉将手肘撑在身前，与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费力地说道：“既然陛下非要追，那就这样吧。”

她微微仰起脸，直视着面前皇帝的双眸，漆黑的眸子专注地凝视着他。“当你被先帝贬到霜山时，李家的处境一落千丈，我的父亲被囚禁，我的哥哥为了求情，遭到了李夫人和七皇子的怨恨。没过多久，后来，他失去了职位，也被关进了监狱。当时，我嫂子已经怀孕了，看到我哥哥在监狱里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当场就流产了。家遭变故，母亲不堪打击，旧病复发，病倒不起……”

说起那段卑微艰难的岁月，李萧玉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她握紧了拳头，强忍着喉咙里的窒息感。“当时，只剩下我和我二哥，境况还算稳定。可我二哥还在国子监读书，没有什么成就，也没有什么官职……你失宠的时候，别人都这样对待我们李家的。”

家人就像瘟疫一样，不惜一切代价躲避我们，没有人敢向我们伸出援助之手。不幸的是，我母亲病得很重，医生说她需要一株百年人参……”

她还记得那个夏天，特别热。她和二哥分头冒着酷暑，去拜访那些曾经认识的人家，讨要借点老参。

烈日炎炎，但紧闭的大门和一句又一句冰冷的话语，却让她感觉自己置身于冰窖之中，沸腾的血液都变冷了。

那一刻，她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人情贱，世理淡。她看到，在压倒性的力量之下，人的生命变得如蝼蚁一般渺小。

顶着烈日，等了半个小时才再次传达请求，她再也受不了热气，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时，苏贞给她带来了五百两银子和一盒百年人参。“小姐，是国公爷世子偷偷送来的，他特意嘱咐我不要向你提起，还说如果一根不够，你可以派人去明月阁给掌柜传话。”

，他还会送更多。”

当时，李萧玉对国公爷的继承人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当苏贞提起他的时候，她的脑海里仿佛看到了一个年轻人的身影，但却想不起他具体的样子。

但那一刻，她的心里却生出一股巨大的感激之情。

“虽然现在看来并不算多，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这些东西可以救我母亲的命，可以为我嫂子的康复购买补品，也可以缓解我父亲和哥哥在狱中的处境……”

“那我呢？”

凌砚书高大的身躯猛然前倾，两根修长的手指如铁钳般夹住了她的下巴。“我对你不好？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除了你的父亲和兄弟，我就是第一个抱你的男人。小时候，我把你当妹妹一样，教你读书写字，教你玩耍。”

和你一起骑在马背上，我见证了你的第一次月经，看着你从一个长发飘逸的小女孩成长为一个美丽的少妇。阿玉，我们青梅竹马，相濡以沫十几年了，那些小恩小惠都可以给你吗？顾绍庭这个庸才无能的人，比我们的友情还重要吗？”

看着眼前那张熟悉却又遥远的脸，李萧玉心里酸酸的。她强忍着泪水，道：“也许现在看来，一根人参五百两银子不算什么，但在当时，那些东西可以救我母亲的命，给我嫂子的身体买补品。”

，并促进与监狱长的沟通，以减轻我父亲和兄弟的痛苦……”

“那我呢？”

凌砚书重复着同样的问题，手掌捏住她娇嫩的下巴，强忍住捏碎的冲动。他目光灼灼，“阿玉，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