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行很快就发现,木清溪确实没有骗他,的确可以吹出曲调,却不明宫商,只是依凭感觉信口而吹。青年很心疼的看了一下被木清溪铁手无情折下来的贡柑枝子,这时节南方兵戈未平,能进贡来的金柑本就少于往年,能赐到段昭这里的便更少了。“花室中许多花木,你倒是会折。”
木清溪坐在亭廊上,将手中金澄澄的桔子举到了魏行面前,吐槽道:“来尝尝,这桔子还挺甜。段扒皮这么难伺候,我吃他几个桔子怎么了?再者说,衔叶而啸,橘柚为善。”
段扒皮,是木清溪受了半日摧残后送给段昭的新称呼,四更鸡未叫便要起身,洒扫西府、厨房、花室、还有小黑的狗窝,其中诸多细节自不必说,说出来她就头疼,打扫狗窝比打扫她自己的房间都要讲究,果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朱门大户的日子她不懂啊。最主要的是,这些事都要她一个人做,若不是叶子央着同自己关系亲近的姐妹过来帮了些忙,她可能真的要累到爬回来。当然,如果说只是这样,段扒皮似乎还算是仁慈,木清溪下午还要按照列出的清单去街上买段四公子喜欢的各种吃食,魏行将清单拿过来看了一遍,便清楚了:“走完这几个地方基本上就要跑遍整个亘京城。”
简而言之,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她上午还见到了小东,只不过小东正顶着碗在屋檐下奋笔疾书,据叶子说,是他失手将墨汁洒在了段昭的书上,段昭罚他将那本书全部抄一遍,而且如果碗落到地上就要重新开始。坚持不下去可以离开。段昭原话如上,临近年关,段昭可不想让家中知道他整日具体都在做什么,本来就被那些礼法之士说得一文不值,家中人的脾气又都和他爹一样,就连他的五妹,本家唯一的女孩,知道后恐怕都要板着脸同他讲道理。用段老的话说,要不是他们兄弟姊妹都长得很像,他都要怀疑段昭是不是自己的种。然后,段老就被段夫人关起门来好好教训了一顿。但是,有些人就是越挫越勇,刚来时小东还想服个软,现在是铁了心要留下,东府主仆俩斗智斗勇,西府木清溪在一众侍女的照顾下倒是活得颇为滋润。除了要被魏行逼着学什么宫商角徵羽,七音十二律的。木清溪发现魏行讲起东西来同玉先生真的很像,都是助人入眠的良方,要不是看在这张脸十分赏心悦目的份上,她绝对一睡了之,哦对,魏行比玉先生要好的一点便是他不会训人。“时间有限,小溪你好好听着。”
魏行无奈的看着再次走神的木清溪,摇了摇头,大有朽木不可雕之感。“我说,魏……行云哥哥,不能直接告诉我怎么吹吗?”
讲了这么多有的没的,还不如直接上手。“只知其一而不明内理,怎么能举一反三呢?连五音都不清楚我如何给你曲谱?”
“你这是纸上谈兵!”
“连兵法都不知道怎么运筹帷幄!”
“随变而变啊,你跟人打架的时候难道要死守套路不放吗?”
“那也是要先有套路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两人在院中辩得不可开交,引来了一众围观的乐伎,慢慢都分坐到了两人身边,虽说风格完全不同,魏行引用颇多,木清溪则举了许多事例出来反驳,一边是风轻云淡旁征博引,一边是反应机敏剑走偏锋。即便到最后原本争吵的事都记不清了,众人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听懂听不懂都不重要,关键是平日里都是玉先生一个人在讲,讲得昏昏欲睡,训得鸦雀无声,自从来了这儿,他们可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行云兄加油!”
“小西别怕他,怼他!”
玉先生进院时就看到一群人围坐在一起,闹哄哄地不知道在做什么,便重重的咳了一声,没人搭理。又咳了一声,依然没有人搭理。“安静!”
大吼一声,大家终于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玉先生,纷纷散逃,留下坐在中心的魏行和木清溪不明情况的大眼瞪小眼。咱们两个刚刚在干嘛?怎么人都没了!忘了,不知道。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刚刚剑拔弩张的架势瞬间熄灭。玉先生看着昨日刚刚收进来的小僮和自己中意的学生,胡子都要气飞了,怒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