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魏行恭恭敬敬起身一拜，“行云刚刚在给小西讲解音律。”

实话是实话，但是刚刚的场面实在让人难以信服，青年迎着玉先生怀疑的眼光面不改色，让人找不出破绽。“是这样吗，小西？”

玉先生将目光转向了木清溪。少女抿唇，回道：“是的先生，行云哥哥确实在给我讲这些。”

“那好，你具体说说行云给你讲的内容，我就信你。”

玉先生半信半疑地看着两人，“若是讲不出来，你们两个，还有刚刚起哄的，将《乐记》抄写五遍。”

五遍！两万多字，手都要断的。大家躲在房中偷听，都在默默祈祷木清溪能争点气，虽然看刚才她的表现，怕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少女迟疑了一下，想了想刚刚自己未溜神时听到的内容，开口背道：“凡将起五音，先主一而三之，四开以合九九，以是生黄钟小素以为成宫；三分而抑之以一，为八有百，为徵；不无有……是成角。”

大家从绝望到希望，到最后看木清溪的眼神已经写满了两个大字：英雄。真是出乎意料，魏行看向木清溪，目光中带了几分审视。“三分损益，五度相生。不错，背得如此流利，看来你已经完全理解了。”

玉先生赞许的点了点头，“你可有意跟着我习乐？”

收徒了收徒了！众人在心中呐喊。木清溪摇摇头，一脸正经道：“小西毕竟还是初学，先生教习的内容恐怕太深，所以我还是先跟着行云哥哥打打基础吧。”

哇，好一个不贪快奢远的少年！屋中感叹声一片。“知音而后知乐，知乐后可治心，从此入手也好，切不可只耽于指端末节。”

玉先生微笑着点点头，木清溪连忙应声称谢。待玉先生进屋，少女才长长地舒了口气。魏行问道：“原来小溪你都懂了？”

木清溪低声答道：“不懂，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没听懂。”

魏行有些凌乱：“那怎么会背得如此快？”

“记性好呀，没办法，天生的。”

少女摊手一笑，声音又小了一点，“我可是真的不懂，要是真跟玉先生习乐，估计几句话就被戳破了。”

过目不忘，倒是有点意思。魏行看着站在自己身边娇小的少女，面上带了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但木清溪并没有发觉青年的不对，因为她还在头疼手中那张长长的单子。段扒皮！少女在心中狠狠骂了两句，恨不得立刻撕了这张纸一走了之。对啊，她可是要一个人出门的，可以趁机跑掉啊。欸，不行不行，虽然魏行诓她来时许的条件怕是没戏了，但是她师父还音信全无，这么跑了万一阎君真的知道师父在哪，那不是亏大了。木清溪抬头冲着魏行笑了笑，魏行会意，同她一起走远了些。“何事？”

“听说你们排的这个曲子是段昭要献给襄王的？”

她今天跟花室照顾花草的老张头闲聊时了解到的，也难怪从选人到教导都无比上心，襄王的名号可是面金旗。若能被看中做了王府的家伎，那可是坊间多少珠玑罗绮，豪贵相捧都比不了的，音能悦耳，色能愉人，声色相与魂授，段昭这礼物倒是准备得很好。“是，段昭此人颇通音律，又善作词曲，这次亲自操刀，便是想以此曲献与襄王，为示南方终平，天下归安，”魏行道，“取名，千里同风。”

风乍起，自庭中卷过，木清溪转过身背风而坐，笑道：“千里怎么能同风呢，都是些骗人的好听话。我就是想不通，听说段昭三个兄长都是站在老臣们那一边的，唯独他竟然选择了襄王。”

而且当年段昭的父亲也在襄王杀掉辅政外戚独揽朝政后便辞官回了风然，未理会襄王的招揽之心。“段昭行事不能以常理来推断，但旁人看来不过是士为知己者死，或者迫于襄王权势。青龙令已被襄王收入囊中，而今如果堂而皇之的取朱雀，不臣之心便昭然若揭了。”

天下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亘京，一旦有异动，那些态度不明的候王将会成为最大的变数。“所以他选了段昭？”

魏行点点头，道：“白虎和玄武如今都不易用，襄王想取四象令能用的势力就只剩了世家与江湖。”

天边彤云密布，朔风渐起。“小西，”叶子从月门处探出头来，向她挥了挥手中的纸卷，“东西我帮你找到了。”

木清溪应了一声，看向魏行：“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得令！”

少女跳起身，跑向叶子，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向魏行挥了挥手，“等我回来。”

青年立在廊间，水红衣袍鼓动，连同面上的笑容，模糊在风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