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似乎和来时没有什么不同，木清溪抱着药材跟在柳家母子身边，痒粉的效力已经过去，但被玉先生琴音所伤，又来回折腾了一通，脚底有些软绵绵地没力气。“小兄弟你家是哪的啊？”

“亘京附近。”

“哦，那还凑合，要不一个人跑出老远出来也挺难的，我当年就是……”可能是跑生意留下的习惯，柳竹生怕冷落了她，便一直问这儿问那。木清溪有些恹恹地，有一搭没一搭回着柳竹的话，突然有什么东西撞了过来，木清溪肩向后一飞，整个人被带得仰坐到了地上，眼前发黑，药飞出了五步远，药材散了一地。“你这人，怎么不看路啊！”

木清溪一把拽住了撞到她的人，柳婶和柳竹忙过来将二人扶起，那是个脸冻得通红的少年，衣衫破旧，一道清鼻涕挂在脸上，直愣愣地看着他们，眼瞪得几乎要突出来，似是受了什么惊吓，木清溪见他这样，手不觉松开了。还未来得及问什么，少年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表情变得扭曲，柳竹忙问道：“怎么了？”

“前边……前边，前边……”“前边什么呀！”

见他前边半天都没有说出东西来，木清溪有些急了。少年似乎被吓了一下，才哆嗦着说道：“前边……前边死人了！”

三人闻言大惊，柳婶这时认出了少年：“你不是经常给小杜送药材的石头吗，我记得你。”

难道说方才的郎中出事了？木清溪连忙问：“是杜郎中吗？”

石头抽噎着说不出话，只是点头，远远地医馆围聚的人开始增多，看来已经不只是石头一个人发现了。谁会如此大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帝都做出这样的事？木清溪顾不得旁的连忙向医馆奔去，身后柳竹让她等等他的声音也没有听清，心中只是惊骇，刚刚还在喊她大外甥的人现下已经死了？他不过是一个为人看病谋生的大夫啊！她跑得飞快，仿佛身后有一双手，稍慢一点的便会被拖入深渊，谁都逃不掉，管你亡命千里，管你更名换姓，匹夫无罪，怀璧的都该杀。“溪儿，我死后，你便是四象令的钥匙，要好好保护……”不！她不是！恐惧从心脏流出，将少女淹没，逃避了许久的东西一朝回笼，那些细微的纠结与反抗不过是挣扎于内心埋藏最深的愿想，她故意忘掉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别在自欺欺人了，世间枉死的无辜者多如繁星，可你不是！口上说着前尘皆忘其实内心一直都是想回来的吧。骗子！木清溪跑到医馆前时已经人已经围得水泄不通，她顾不得歇气，左躲右钻，拼命挤到了人群最前边，杜郎中的尸体就坐在药柜前，不久前还在笑的脸已经变得肿胀黑紫，血液似乎还在其中翻动。有胆小者看了两眼便吓跑了，胆大的也不敢轻举妄动，柳竹不如木清溪纤瘦灵巧，站在外边干着急，只得先去将远处走动不便的柳婶扶了过来。“让一下，让一下，白虎卫！”

一声高喊，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木清溪闻言打了一个激灵，随着身边人向两旁退去。进来的两人腰间挎刀，铁令牌上刻着银纹白虎，一人径直向屋中的尸体走去，另一人转身看向了众人，神情严肃，拱手一让，道：“此处之事，白虎自会妥善解决，请各位父老乡亲不要在此逗留。”

这两人职位不低，应当是白虎玄级以上的官吏，今夜襄王宴请百官，虽说苍墨坊不过小小一角，但出了这样的岔子，传到上面耳中牵连他们是小，万一有人想趁机做什么不利的事麻烦就大了。身边人渐渐散去，还有几个赖着不走，那人索性也不管了，毕竟一会儿这个地方就会被白虎封锁起来，便用不着他来赶人了。守在杜郎中身边的白虎卫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招呼道：“快！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一直挡在身前的人离开，木清溪随声望去，只见杜郎中胀紫的脸中有什么东西即将翻滚而出，面皮都被撑得有些透明。这是什么东西？两人面面相觑，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其中一人拿出手巾包在指上，正要去抬杜郎中的脸，想要看得清楚些，刚碰上只听有人急喊道：“不要碰他！”

是一个少年人，逆光而立，冲过来想要拦下那人的手，却发现其已经碰上，抬脚就把他的手踢开，另一人反应过来想要制下木清溪，却听见同伴大叫一声，三条白色的小蛇从杜郎中的面皮中破开，腥臭的黑血涌出，蛇顺着他的手指窜进衣中撕咬，毒性以眼见的速度蔓延，不一会脸上就显出了红紫色。“救……救命！”

跌在地上努力地向同伴伸出手去，小小的白蛇爬到他的指尖，耀武扬威似地吐着信子，木清溪一阵恶心，门外站着的人见状也都吓跑了，柳竹恰到门前，见状便将母亲挡在了身后，柳婶什么都未看见，问道：“儿啊，出事的是小杜吗？”

“娘……”柳竹擦擦眼中的泪，道，“不知道啊，来了好多城吏，估计咱进不去了，杜哥家还住原来那地儿吗？”

他不能让年迈的母亲看到自己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死得这样凄惨，柳婶扒了半天却被柳竹遮地严实，只得作罢：“在的，竹儿啊，你让娘瞧瞧，小杜他到底怎么了？”

“没啥，咱先去杜哥家，大娘他们都还在吧，”柳竹拖着母亲向前面走了走，“走吧娘……您就，您就别看了。”

他强忍着泪劝道，那么和善的一个人到底招了什么孽要让他这样死去？柳婶知道儿子是铁了心不让她瞧见，妥协道：“好，好，咱先去他家，你嫂子估计也在呢，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信儿。”

……“救救我，大川儿，救命……”倒在地上的白虎卫挣扎着想要去捉住手上的白蛇，不断向同伴呼救，那个名叫大川的白虎卫回过神来，眼中浮现出犹豫的神色，那条白蛇察觉危险，一个甩尾又钻回了那人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