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姐，你告诉我吧，说话最忌说一半呢，哎，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理我一句也好。”

木清溪凑到叶子面前，笑着央道。专门跑过来跟她说这几天有件大事，结果开了个头就没下文了，偏要她来猜。好不容易从段扒皮手里抠出了一天假，她睡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浑不知外边发生了什么，这要往哪猜呀，眼前这姑娘不说话，只是抿着嘴笑，竟然还掏出丝线打起了扇坠子。木清溪又往前凑了凑，如今睡足了精神头，知叶子是故意无赖，倒也乐得纠缠，她笑嘻嘻地哄道：“姐姐，你就说吧，我笨，实在是猜不出来。”

木清溪伸手轻压住了叶子垂到地上的丝线，轻声道，“你看你这么吊我胃口，我都没去问别人，说吧说吧！”

少女笑道：“谁让你白天里偷懒了？帮我个小忙，我就告诉你。”

见她终于开了金口，木清溪连忙应着，头点得鸡啄米似的。没等叶子继续说下去，残在眼角的光亮被一点点收走，来人阴影笼在木清溪身上，暗压压的，将她整个人罩住。“叶子姑娘说的是品剑会吧。”

魏行瞧着快要趴到人家姑娘怀里的木清溪，截过了话头，顺带无视了来自叶子不悦的眼神，“小溪，你随我出来，我有样东西给你。”

“行云公子，什么珍贵物件儿还得避着人给？”

叶子落落大方的同他对视，十指翻飞，手上的活半分没停，反倒更快了。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扎人？木清溪夹在中间，看看魏行，又看看叶子，一派祥和景象，后背冷嗖嗖的一定是她的错觉。“是好东西，不要吗？”

见她没有动作，魏行笑着催道，却没有回叶子的话。他站在那里，盛着黄昏未散的余晖，端庄地若一尊玉像，不似某些人坐没坐相歪在人家姑娘身边，像极了墙角扶不正的长茎草。木清溪回神，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就要朝魏行跑过去：“要的！”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叶子不甘示弱的起身，迟疑了一下，拉住了木清溪的手腕，却没拿出东西，似乎在思索。木清溪疑惑的看着她，道：“叶子姐要给我什么呐？”

“这个，这个给你罢。”

她身上没带什么，送荷包之类贴身物件也尚不合适。小西看到那个叫行云的青年的时候眼睛都亮起来了，她不知怎的就是看不顺眼。叶子咬咬牙，将快打好的扇坠子塞到了木清溪手中，“收好了。”

啊？木清溪额角突突跳了两下，望着做工精巧但尚未完成的扇坠哭笑不得：“可我没有扇子啊，再说这个是……”是给西府这些乐伎或者段昭的吧。叶子道：“叫你拿着就拿着，男子汉大丈夫的，别婆婆妈妈的。”

话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她是女孩子啊，还有，“叶子姐你去哪啊？你要我帮的忙还没有说呢，欸！”

木清溪看着红着脸跑出门外的叶子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捻了捻手中的扇坠，魏行则笑得意味深长。“魏哥哥，你知道叶子姐她为什么突然送我扇坠吗？”

她将坠子举在阳光下，玄色的梅花双结镂着天光，透着庭院中寒枝嶙峋的桃树，络子上端还未封扣，许是要串玉或者香木的。青年摇摇头：“不知，或许是这个做的不满意？”

“不会吧，做的蛮好的呀，再说叶子姐也不是那种人呀，”木清溪左看右看也没找到瑕疵，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又看魏行一直盯着她手里的坠子，转头问道，“魏哥哥你缺扇坠吗？”

魏行收回目光，笑道：“旁人送你的，我怎么能夺人所爱。”

那姑娘的心思，他自然明白一二，只是情意未深，何况木清溪并非男子，既然不懂，那就永远不懂好了。不该有的念头，早早断掉，免得到最后徒惹人伤心。“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木清溪将扇坠塞进袖中，又将手背到了身后，一副生怕对方会抢过去的模样，把叶子做的扇坠送给魏行，不合适不合适，“这种络子我也会打，要不做一个送你？”

“好。”

木清溪没想到青年答应的这么干脆，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只有丝线，我寻不到好的玉坠。”

“没事。段昭手下的人，尽量少来往。”

他想着方才两人亲密的样子，心不在焉道，“而且你如今是小厮，同主人家的侍女走的太近会招惹闲言。”

木清溪往后一缩，小声道：“知道啦。”

“还有……”见魏行还有继续说教的意思，木清溪连忙打断了他，“我一定会注意的！魏哥哥，你不是有好东西要给我吗，是什么呀？”

魏行走近，摊开的掌心中放着似是半根玉簪，说是半根，实际只余了不到三分之一，依稀可以看出发簪的模样，端头是簇簇而生的清雅兰花，留着它的人想必常常抚玩，白玉温润生光，并没有因为残断而被弃置纳尘。“这曾是一位女子亲手所雕，赠予夫婿，这样深重的情谊却不想意外断折，实在是可惜。”

魏行看着完全愣在原地的少女，继续道，“小溪可是认得它？”

“认得。”

她无意识地答道，那截玉簪将她卷入了巨大的眩晕，在混杂的记忆中，这根簪子是没有办法忘记的存在，只是，它是什么时候折断的呢？木清溪头痛欲裂，仿佛被病中那让人几欲作呕的乌黑药汁淹没，又堵在胸口，宋兰为穆璟亲手做的发簪，它是什么时候折断的呢？“小溪！不要想了！”

有人在叫她，仿佛有暖暖的水流涌来将她身旁的苦药冲散，待木清溪清醒过来时，才发觉自己跪坐在地，头靠在魏行肩上，青年握着木清溪的手腕讲她半抱在怀里，一遍遍说着，“不要想了。”

“魏哥哥。”

她开口才发觉自己嗓子有些哭过的沙哑，抬手摸了摸脸上已经冰冷的眼泪，想必是真的哭了，木清溪起身看着青年衣衫上洇出的水痕，一点点地抽出了自己被握着的手，“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