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沈卫觉着那老和沈青衣应该是一类人,都是那种为了坚持自己所谓的大道而牺牲一切的人。那老牺牲了儿子的命,沈青衣放弃了沈卫的童年,如果有需要,恐怕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恍惚之间,沈卫有些心疼、心酸,眼泪都已经在眼眶打转。沈卫想起了玉秋影,想起了那个躺在床上强颜欢笑的母亲,正是这份思念,让他想家了,他想离开这该死的京城,回到碧海蓝天的崂山,享受那惬意的生活。可是他不能走,最起码现在不能走,在无形之中,他身上背负的东西越来越多,又或者说他被人算计的越来越深。可是他们到底图什么呢?就因为自己是沈青衣的儿子?是沈青衣的儿子又怎么样,沈卫又没有他的本事。怀着无比苦闷的心情,沈卫回到了玉阁。这两天,一直在玉阁门前守候的三更,看到沈卫回来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我饿了。”
沈卫苦笑着说道。三更二话不说,赶紧跑进厨房,不一会儿的工夫,就端了一碗面出来,没有打卤,只是切了点葱花和几片牛肉而已,但饶是如此,也让沈卫得到了短暂的满足感。沈卫突然停下了动作,抬头看着三更说道:“三更,我想家了。”
三更心头一紧,她看出了沈卫眼中的悲伤与迷茫,心疼地说道:“那咱们就回家。”
沈卫叹了口气,低头望着面碗说道:“回不去了,咱们已经进了这事非之地,身不由己了。”
三更帮沈卫倒了杯茶,柔声说道:“少爷,其实您大可不必如此。”
沈卫没有说话,低头吃着面条,等三更继续说下去。三更有条不紊地说道:“现在的局势,无非就是一帮老顽固习惯了早晨起来梳辫子。当年清年入关时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那会儿,不也是有一帮人誓死不从吗?一帮人打着大道、救国的口号,干着那明知不可为的事情,这最后会是什么下场,他们比谁都清楚。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积攒一生的名声罢了。咱们本就是小人物一个,又是外来人,根本没必要去想这些。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走,有啥可愁的!”
沈卫呆若要鸡地看着三更,他一直都知道三更聪明,但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聪明到了这种地步,明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呆在玉阁里,却是看透了世人的心理。三更嫣然一笑,道:“少爷您不必这么看着我,这些都是您教我的。用您的话说,您这次是身陷此山中了。”
沈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吟道:“你说得有道理,我确实是有些糊涂了。三更,你怎么看我爹?”
“老爷?”
“对。”
“这个……”“直说就行。”
三更看着沈卫,她很明白,沈卫肯定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这要搁以前,三更肯定会去安慰、安抚,可是此一时非彼一时,在这种情况下,告诫远比安抚要好。三更平静地说道:“少爷,我知道,您一直都觉着老爷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事实上,老爷在您身上花的心思,比夫人都多。还记着您那年去泰山办事吗?”
沈卫点了点头,苦笑道:“怎么可能会忘,那次要不是我命大,恐怕就摞在狐狸洞里了。”
三更说道:“那年,您前脚走,老爷后脚就出门了。回来的时候,老爷背上的皮都花了,他和夫人叮嘱我不要告诉您,为了不让您多想,老爷是在青岛休养的。还让我说老爷出门见朋友去了。”
沈卫不觉一愣,这件事,在沈卫心里憋了很久,当年自己差点死在泰山,可是沈青衣却出门见朋友去了两月才回来,回来后对自己也是不闻不问,原来当年在泰山救自己的是他。三更见差不多了,便是认真地说道:“不光泰山,安徽那次老爷也去了,还有济南府那次等等。少爷,其实,这些年,您干大事的时候,老爷都悄悄跟着去了。所以,您不能把老爷和那些人相提并论。”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卫不解地问道。三更无可奈何地说道:“老爷说,路,他可以看着你走,但不能帮着你走。其实您每次受伤,老爷心里都很难受。咱们后山的树,老爷都不知道捶断了多少根。夫人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所以才让我好好照顾您。”
沈卫咬牙切齿地说道:“真是想不通,他们这一辈人的脑子里装得到底是什么。难道非得要到最后关头,才能说出一切吗?”
“世道不同,必须行那非常手段。虽然不从见过你父亲,但我想他肯定是一个高人,能够在乱世到来之前,给足你立世之本。沈卫,在这一点上,你比我幸运。”
者忧悠然坐到了桌前。三更朝着者忧客气一笑,帮他倒了一杯茶。者忧沁泯一口,淡淡地说道:“茶不错,水却不好。其实这世道,就像这壶茶一样。没有像样的水,泡再好的茶也只是止渴而已。但是,喝水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解渴吗?盛世的时候可以品茶论道附庸风雅,这都乱世了,谁还有那闲情逸致?”
沈卫客气地说道:“多谢忧侯指点。”
者忧不冷不热地说道:“我没指点你什么,你谢不着我。只是这世道要乱,身为仙侯,也不能免俗,总得为自己找条后路。而你,就是我的后路。”
沈卫不解地问道:“不懂,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者忧直截了当地说道:“世间行走,少不了那黄白之物,我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但是我又不愿意玄鱼跟着我吃苦,所以……我帮你三次,你管我一世,可否。”
“可以!”
沈卫不假思索就应了下来,这天底下恐怕没有比这还划算的买卖了。就者忧和玄鱼的性子,在生活上能花几个钱?哪怕是一辈子,也花不了多少。但是却能换来他的三次帮忙,这比买卖太划算了。“可以就行,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呢。”
“如果拒绝会怎么样?”
“我保你一世,你管我一世。”
“呃,那我……”“晚了!时间不早了,我去歇着了。”
者忧潇洒地走了,依旧是那么优雅、洒脱,看得沈卫直觉羡慕,啥时候自己也能有这派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