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快要到退休年龄的附企公司职工,可以直接退休,第二步,统计一下附企公司现有的岗位,能一个人从事的工作,绝不让两个人干,这两步做完,剩下的就可以把那些混日子的人彻底清退了。李振山算了一笔账,如果他用一年时间把这项工作做完,每年至少可以为革钢节省出五六千万,这样他就可以用这笔钱再建一座现代化的新工厂。计划写完之后,李振山抄起电话打给林致远,或许是前几次林致远帮他出的主意都很有成效,这一次他也想听听他的意见。电话很快接通。“致远,忙什么呢?”
“大哥,正在收拾行李呢,准备去一趟毛熊。”
两人寒暄了几句,李振山道出来意,将自己的计划说给林致远听,“致远,你觉得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林致远沉思了几秒钟,反问了一句,“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附企公司这些人不满意你的计划,闹起事儿来怎么办?”
前世,也是在九十年代初,当时革钢减员增效的方法有些激进,损害了不少职工的切身利益,当时很多职工走上街头游行示威,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致远,其实我已经想到这方面了,所以我才准备先让那些快到年纪的老工人退休,这样就可以倒出不少岗位。”
“大哥……”林致远斟酌了一下词语,确认对李振山没有冒犯之意后,这才开始说话,“大哥,附企公司的人员年龄构成和正规厂矿不一样,它是在八十年代才成立的,当时主要目的是为了吸纳革钢职工闲散在社会上的子女,所以附企公司的职工大部分都很年轻,现在不过三十多岁,符合你的条件,能提前退休的少之又少。”
那个时候李振山已经调到燕京工作去了,对这个情况还真不了解,林致远的话引起了他的警觉,“致远,你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明天上班之后我要派人核实一下,如果确实如你所说,我得更改一下计划,致远,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既能安抚住职工,又能让革钢减轻负担。”
“大哥,其实你能想到让快到年龄的职工提前退休,这个办法非常好,只不过范围设定的小了一些,只局限于附企公司,我们为什么不能把思路打开一点,把提前退休的范围扩大到整个革钢。”
李振山有些吃惊,“整个革钢?致远,那样的话岂不是有很多人要提前退休,如果这里面有一些生产技术方面的骨干怎么办?”
“大哥,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可以出面挽留,让他延迟退休,但像这种生产技术骨干,每个厂子也就那么几个,更多的还都是普通员工,都是可以替代的。”
“大哥,如果整个革钢实行三零五零计划……”“等等,什么是三零五零计划?”
“三零五零计划就是工龄满三十年,年纪满五十岁就可以申请提前退休。”
林致远解释了一下这个在前世出现的名词。李振山眼前一亮,按照他原来的想法是,男性满五十五周岁,女性满五十周岁才能提出提前退休,林致远这个三零五零计划直接把退休年龄又提前了五岁,这样一来可以倒出更多的工作岗位。“致远,你接着说。”
“大哥,这些三零五零人员退休之后,他们的退休金势必要比在职时的工资少很多,他们空出来的岗位可以安排给附企公司那些职工,大集体性质的企业工资要比全民少很多,在这一块上革钢可以少支出不少,同时又不至于让附企公司的人彻底没有生活来源,可以极大的缓解他们的生活压力。”
林致远打开了话匣子,把他前世经历过的那些减员增效的办法都说出来。“大哥,我建议你把革钢的那些非生产经营单位都踢出去,比如学校、医院,革钢作为一家钢铁企业,不应该承载太多的社会功能。前两年革钢办了一家革钢高中,这所学校每年至少要花掉革钢几百万的经费,有必要吗?还有革钢下属的那么多家医院,全都在赔钱……”在一九九八年之前,我国还在实行公费医疗制度,有单位的职工在医院看病,先自己垫付,然后拿着医院收据回单位报销。革钢四十万职工,再加上七八万退休职工,这些人的医疗费一年是一笔天文数字,除了支付这些医疗费之外,革钢每年还要拿出巨资贴补下属的几家医院。直到一九九八年,我国才全面取消公费医疗制度。林致远的每句话都打在李振山的心坎上。李振山敏锐的意识到,如果按照林致远说的,革钢的包袱将会进一步减轻。“致远,你说的将学校医院剥离出去,困难怕是不小吧,革安未必肯接收。”
“大哥,不一定非要一下子剥离,可以制定一个计划表,分三至五年来完成,革钢再给市里一笔补贴费,你和重山书记好好商量一下,相信他会同意的。”
两人这个电话足足打了一个多小时,林致远的建议拓展了李振山的思路,让他的计划更加完善。第二天,李振山就召开了革钢常委会,在会上他提出了减员增效的大计划。由于李振山现在在革钢的威望日隆,这个计划很顺利就通过了。由李振山任组长,几名副总经理任副组长的“减员增效”小组正式成立,总部机关各个处室开始紧锣密鼓的工作起来。作为此次改革的中心,附企公司是第一个受到冲击的单位。常委会开完仅仅两天,大公司的红头文件就下达到了附企公司。工作的第一步就是彻底清查目前附企公司的人员构成,这项调查工作非常全面,要求查清目前附企公司人员的年龄、工作岗位、身体状况等基本情况。这项工作由附企公司劳资处牵头,要求在两个月内必须完成。这份红头文件一下达,立刻引起了附企公司职工的纷纷猜测。“我听说大公司不管咱们了,要让咱们下岗。”
“天哪,真要下岗了,咱们怎么办?”
“我家前楼的邻居就下岗了,现在连肉都吃不起了。”
附企公司总部上下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你们说,附企公司七八万人,难道全让我们下岗吗?”
“那怎么可能,为什么要做调查?肯定是要事先排查一下。”
“那谁下岗谁不下岗的评判标准是什么?”
“说不定是民主评议呢,大家投票,把表现最不好的人选出去。”
后勤处,一脸煞白没有半点血色的潘国富听着别人的议论声,心中惶恐至极。他是从主体厂矿转过来的,身份是全民工,所以一向瞧不起身边这些大集体职工,平时在单位的人缘也特别臭,如果真要搞民主评议,自己有可能第一个就被选出去。潘国富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世界上命最苦的人,大哥坐牢,父亲坐牢,自己又离婚,李淑娟现在的身体也不好,经常要去医院看病抓药,如果自己再下岗了,这日子还有个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