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红色的瓢泼大雨,汇聚成无边无际的血海,城市浸泡在其中,万物不语,众生沉默。雨中,有两个身影,像无头苍蝇般在四处奔跑、四处寻找。杨耀浑身湿漉漉的,端着可以寻找邪祟八卦罗盘,但罗盘上的指针也是毫无头绪的旋转,根本无法指出一个明晰的方向。苏弦湿透的长发紧紧贴在脸上,雨水汇聚到下巴,一滴一滴的坠落,她心急如焚的遥望着那一轮将夜空染成红色的血月。“杨耀,还是找不到红衣厉鬼和陈浮生吗?”
“不行。世间万物,体内都蕴含着能量,从而形成磁场,人与鬼的磁场不同,这八卦罗盘就是依据这个原理来辨别邪祟的位置。”
说着,杨耀仰望天空,任由急速陨落的雨滴冲刷着面庞,双眼凝视着那高悬天际的血月,“可是,你看现在的状况,天地之间都变了颜色,周边的磁场完全这股强大的力量搅乱,一向无往不利的八卦罗盘,在此刻也排不上用场。”
“这……这是那红衣厉鬼引起的变化吗?一个怨念深重的厉鬼,竟然可以影响月亮……”“不,别说是一个怨念深重的厉鬼,就算是修炼了千年之久的鬼王,也无法造成这种状况。”
杨耀低下头,长长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苏弦,“如果我没猜错,是生哥体内的那个东西苏醒了。”
“什么意思?浮生体内还有别的东西?”
苏弦大为疑惑。平日上课,她也在偷偷的关注着陈浮生,一个骨子里善良的大男孩,一个阳光温和的大学生,怎么看也就是普通人,实在想不到陈浮生体内……居然还有这样一股可怕的力量。“这件事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在我七岁那年,爷爷告诉我,生哥体内隐藏着一个千年之久的秘密,关乎天下苍生的安危,而我的宿命就是用尽一生保护生哥。所以,我才会选择上大学,形影不离的跟着生哥。”
其实杨耀的话只说了一半。他的任务,不止是保护陈浮生这么简单,而是必要的时候,可以亲手除掉陈浮生!杨耀并不清楚,眼前的局面,是否代表着,已经到了必要的时候。忽然,远处传来轰然巨响,一座修建了一半的高楼,正在暴雨中摇摇欲坠。两人寻声看去,不用猜,一定是陈浮生和那红衣厉鬼搞出来的动静。二话不说,杨耀和苏弦拔腿就跑。一路的泥泞,两人身上都溅满的泥点,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高楼之下。钢筋水泥不停的崩塌、掉落,险些砸到苏弦,好在杨耀反应灵敏,一把拉开了苏弦。两人脚步不停,在掉落的石块和大雨中穿梭着,最终在一片沙尘前停下脚步。细密的沙尘,隐约能露出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轮廓。两人下意识的叫喊着陈浮生。“生哥——”“浮生——”沙尘逐渐散去,杨耀和苏弦,同时见到了陈浮生,一个从未见过的陈浮生——额前细碎的发舞动着,欲遮欲掩一双血红的眼睛,一朵仿若来自地狱的、用鲜血浇灌的红花,盛开在眼角,周身急促飘舞着红色的花瓣,正举着拳头,要将踩在脚下的红衣厉鬼毁灭。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已经暴走失控的陈浮生,微微愣了一瞬,随即眼中的血红褪色,周身萦绕的花瓣消散。“小杨子,苏弦……”意识恢复,陈浮生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来,忽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直直的倒在了地上。“浮生!”
苏弦呐喊一声,慌张的跑向陈浮生,将倒在地上的陈浮生紧紧抱在怀中,“浮生,你没事吧,你回答我!”
杨耀则是缓慢的靠近,他俯视着昏迷在苏弦怀中的陈浮生,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但另一半他始终放不下——看情况,这应该是红衣厉鬼想要索取陈浮生的性命,这才无意间让陈浮生体内沉睡千年的东西本能的反抗,好消息是那东西并没有真正的苏醒,坏消息是,谁也不敢保证那东西会不会在某一天真正的苏醒,到时候,可就是一场浩劫。杨耀似乎已经看到往后的某个画面,他必将亲手用“七星驱鬼剑”,刺穿陈浮生的眉心。真的到了那时候,他能下得去手吗?暂时抛在这些无解的问题,杨耀转而看向躺在地上、全身碎裂的红衣厉鬼——厉鬼,想要除掉,必须借用法器,亦或是引来雷霆,但眼前的状况,明显是陈浮生用肉体的力量,硬生生的将这只红衣厉鬼打的近乎支离破碎。这股可怕的力量,似乎从诞生之日起,就是为了摧毁一切,并且也能够摧毁世间的一切。那个沉睡了千年之久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杨耀也没有答案。指尖再次滴落鲜血,凝聚出一把“七星驱鬼剑”,杨耀打算一举彻底让红衣厉鬼消失。正在此时,一旁的苏弦发现了异常状况。“杨耀,你快过来看,浮生的状况不对!”
苏弦一脸惊恐的看着怀中的陈浮生,准确的说,是看着陈浮生脖子后的图案,“这是怎么回事?浮生的脖子后,有一个……像是鬼脸一样的东西,还是冒着黑烟。”
听到这话,杨耀赶忙走过去,俯下身子,检查陈浮生的身体状况。“这……这是鬼印,这个鬼印怎么还留着?爷爷不是已经破除了吗?”
杨耀大惊失色,他知道鬼印是厉鬼的怨念所化,被诅咒的人难逃一死,却没想到,自己那高深莫测的爷爷,没有破除这个鬼印,“这下可麻烦了,鬼印不能及时破除,生哥还是会有生命危险。”
“那该怎么办?我们再去东山道观找道士爷爷吗?”
“没用的,看样子,爷爷是想让我们自己想办法破除鬼印。”
杨耀摇了摇头,他很清楚爷爷的意思,却想不通这是为什么,难道一个害人性命、十恶不赦的厉鬼,还需要被救赎?杨耀转头看向躺在地上已经虚弱不堪的红衣厉鬼,“鬼印,是厉鬼的怨念所结,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真正破除鬼印,必须要化解这红衣厉鬼的怨恨……”不知不觉,突如其来的暴雨停息了,高悬千年的明月再次散发出皎洁的银辉,城市又恢复了安稳,在夜色中静悄悄的进入了梦乡。漫长的黑夜终将过去,黎明的曙光总会到来。经过一夜漫长的雨,天刚蒙蒙亮时,空气里充塞着泥土的味道。男生公寓在学校外,后面是一片居民区,房屋多是红砖堆砌的二层小楼,有着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味道,居住的也多是年近花甲的孤寡老人。民居之后,是远近闻名的南山——到了花开的时节,山上的牡丹园总是游客不绝,而一些顽皮的孩子,最喜欢到牡丹园旁边的动物园,看那些被关在玻璃后的狮子、老虎、狗熊以及美丽的孔雀;除此之外,南山上还生长着杏树,正值杏子成熟的季节,漫山遍野都是熟透的黄色杏子。贪吃的学校女孩子,平日里的花销大都用在了化妆品上,想要节食减肥,又买不起昂贵的水果。于是,一窝蜂的瞄准了南山上的杏子。一宿舍青春靓丽的女学生,犹如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踏着欢快的脚步前往南山。唯独走在队伍最后的苏弦,显得心不在焉——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她一时间还有些无法接受,想破脑子也猜不透陈浮生体内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当然,此时的她,更关心陈浮生的安危。“苏弦,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个留着黄色短发的女孩问道,她算是苏弦最好的闺蜜,“是不是……在教室被袭击后,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没……没什么,可能是没睡醒的缘故,不用在意我,咱们接着走吧。”
雨后,南山雾气弥漫,置身其中,犹如仙境。女孩子们废了半天的力气,才爬到了半山腰。正好,此时的雾气也逐渐消退,早上九点钟饱满的阳光,充塞在稀薄的雾气中,淡淡的金色,流动的光泽。“唉,不走了,不走了,累死了,歇一会儿再走。”
短发女生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也不在乎青草上的露珠沾湿了洁白修长的腿,从怀中掏出一包纸巾,向苏弦招了招手,“苏弦,你也休息一会儿吧,来坐我身边。”
苏弦也坐下,接过纸巾,擦拭额头的汗液。“哎,苏弦,你看那边的油菜花地。”
短发女生指了指远处,“半个月前,我看见陈浮生他们宿舍的男孩子,聚在哪里吃烧烤,香味弥漫,我也凑过去吃了一根鸡柳。那个……班里的人都说,你和陈浮生的关系好,能不能出面,和男孩子们借一下烧烤架,咱们宿舍也出来野炊一次。”
“啊?我和陈浮生关系很好吗?这又是谁传出来的?”
苏弦一下子变得脸红。“还能有谁,当然是陈浮生的好基友杨耀喽,他说你和陈浮生是天作之合,毕业后就要去民政局领结婚证的。”
“啊!杨耀瞎说什么啊,我对陈浮生没有感觉,绝对没有一丝感觉,更不可能结婚!”
苏弦赶紧矢口否认,为了避免再和陈浮生接触落下话柄,又指着远的空地说,“你看,这都五月份了,油菜花都凋谢了,看起来就是一片荒土,一点都不美观,咱们还是等明年再去烧烤吧。”
“切,我看你就是心虚。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其实啊,我觉得陈浮生人不错,和你非常的适合,你大胆的说喜欢,我又不和你抢,我喜欢杨耀那个类型的,十句话里有九句话都是段子,和他在一起肯定很开心。”
“我劝你还是早点……”“早点什么?”
“早点……先下手为强,杨耀应该是很抢手的,到时候你就没机会了。”
苏弦也很无奈,她本劝告闺蜜早点放弃,杨耀和陈浮生,根本不是普通人,与班里的女孩子都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当做恋爱对象;但是,她又不想给闺蜜浇一盆冷水,只好顺着闺蜜的意思说。两个正值大好年华的女生,坐在草地上休息的足足有半个小时,期间无外乎聊一些班里的男孩子,等到其他舍友陆陆续续都走了,她们两个才懒懒的起身。正当苏弦打算继续上山时,突然听到山上油菜花地里传来了尖叫声。寻声看去,指尖几个抱着皮球的小孩子,哇哇大哭的四散而逃。预感到不对劲,苏弦和短发女生,连忙往油菜花地里跑。“苏弦,苏弦,你慢点跑……”苏弦停在了油菜花地中,慢慢的靠近事发地点——果不其然,因为昨夜的一场暴雨,表层的泥土被冲刷,露出了半具白骨,更为恐怖的是,头部、手臂、驱赶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而那些蚂蚁个头都大的出奇。“苏弦,发生什么事儿?”
短发女生气喘吁吁的朝苏弦走来。“别过来!打电话报警!”
苏弦厉声的吼了一句。那短发女生被吓了一跳,也猜到了可能是发生了一起命案,面色发白的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学入殓师的女孩子,说句实在话,常年与尸体接触,胆子已经不是一般的大,短发女生举着手机,好奇心作祟,还是往前走了几步。“啊——”手机直接从手掌滑落,短发女生惊魂未定的坐在地上,她不害怕尸体,可不代表不害怕白骨化尸体啊,更可况,那爬满尸体的蚂蚁,简直是要吓死患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没事的,没事的,闭上眼睛,别看,现在就忘记这一幕。”
苏弦低下身子,把短发女生抱在怀中,拿出了手机,拔打了电话,“喂,杨耀,我在南山发现了一具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