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发现烟草也能缓解紧张的心神——方才若不是察觉到肩膀上的伤口,并非幻觉中的“狼人”所致,而是自己的“七星驱鬼剑”割伤,杨耀不会猛然意识到自己也身中奇毒,迟早会自己杀死自己;而陈浮生和苏弦,无非是永远沉浸在朝颜妖花的毒素中,最后飘飘欲仙而死。陈浮生环视四周,远方还能传来地下暗河流动的声响,应该就是从石棺中掉落后坠入的河流。他的记忆从这里开始变得逐渐清晰,脑海中青山绿水、繁花遍地的“人间仙境”,如今也变成了一颗阴暗潮湿的洞穴,若不是角落残留着大片朝颜妖花的灰烬,任谁也不会将天差地别的两个地方联系到一起。“小杨子,这个陵墓实在是太凶险了,与我们之前遇到的所有状况都不同,费尽千辛万苦、险些丢了性命,这才闯过了两道难关,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机关陷阱、奇花异草,甚至说不定还有那些手段不一的邪祟……”陈浮生顿了顿,偷偷的看了眼坐在角落的苏弦,他并不怕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只不过担心苏弦会一不小心丢了性命。以往,陈浮生还可以自信的保护苏弦,就算自己不行,还有无所不能的小杨爷杨耀,但进入陵墓之后,两个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能保证苏弦的性命安全?思来想去,陈浮生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们……我们还是离开吧,我从没遇见过这么危险的情况,而且我有一种预感,前方的路只会越来越危险,很有可能……很有可能我们根本走不到陵墓之中的那座城池。”
“生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情,谁不想好好活着?可是……”杨耀扔掉了烟头,吐出最后一口青烟,头靠潮湿的墙壁,双目无神的看着上方,“可是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我至今还没有搞明白,咱们是怎么从石棺里掉到了河里,先不说能不能重新回到那间流沙填满的墓室,只是那个千斤重的石门,想要打开都要费一些功夫,保不齐又遇上要人命的机关……你说,咱们怎么离开?”
陈浮生沉默了,他知晓进出陵墓只有一条路,而那条路也已经成了死路。现在,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前方又是无数未知的危险,难不成就守在这洞穴原地等待吗?“浮生,你不用担心我,我既然决定和你不离不弃,也就早就把生死抛到了脑后。”
苏弦将那朵白花藏到胸口,即便朝颜是一朵剧毒无比的花,但只因它是陈浮生亲手采下,温柔的插在了自己发梢,苏弦就会一生珍藏;如同苏弦和陈浮生的爱情一样,注定多灾多难,随时都可能有性命危险,可这不是苏弦抛下陈浮生的理由。脚步是如此的轻盈,手掌是如此的柔软,苏弦走到陈浮生身边,抚摸着他有些凌乱的头发,双眼微闭,俯下身子,轻轻吻了陈浮生的额头,随后嘴角上扬,露出了无瑕的笑容。陈浮生宽厚的手掌,穿过苏弦的腰肢,脸颊贴在苏弦的小腹,感受着苏弦特有的体温。“下一个白雪纷纷扬扬的冬天,我们还坐在一起吃豆腐吧,热气腾腾的喝一杯小酒,心里也暖洋洋的。”
“可我担心你撒酒疯啊?”
陈浮生一笑,仰望着苏弦恬静的面容,一只手情不自禁把苏弦抱得更紧,“苏苏,以前我总以为你是个安静又温柔的姑娘,后来相处久了,才发现你有时候很坚强,有时候会悲伤,哭泣的时候眼泪是那么的柔弱,生气的时候那就是十字坡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曾经你只是我心中完美无瑕的梦,如今你是我真真切切拥在怀中的人,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女人的心,海底的针;女人的脸,四月的天。被你搂在怀中的女人,也就是我,她同样是一个很难得到答案的秘密,浮生……你做好准备了吗?用一生的时间,试着解开你拥入怀中的秘密?”
陈浮生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来有些时候心中的感觉,真的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或许,苏弦想听到的答案,本就不是结婚那天的一声“我愿意”,而是白发苍苍的年纪,两个人还能相互扶持的走下去。每到这个时候,杨耀这颗“老鼠屎”总要掉进锅里破坏气愤,但这一次居然没有开口调侃,连陈浮生都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陈浮生瞧着杨耀懒散的躺在地上,说了句啼笑皆非的话。“小杨子,你……你现在不该说些什么吗?例如,说我们一对儿‘奸夫淫妇,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我的天,小杨爷好不容易懒得张嘴骂你,你居然还自己找骂,你说人的本质是不是‘犯贱’?”
杨耀斜躺在地面,双手放在后面抱着头,惬意的翘着二郎腿,眼睛里满是一个模糊的身影,“既然你要求我大发慈悲的骂你,那我也勉为其难的吐槽一句——要不,我先出去一趟,你们就地‘来一发’,这可比坟头蹦迪刺激多了!”
果然,杨耀的话一出口,三个人又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二十一天,而三个人朝夕相处的日子,足够养成很多个习惯,互相了解彼此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总体来说,就是“习惯一个人待在身边的感觉”。此时的陈浮生并不知晓,这看似不经意的一些话,却是三个人最后一段欢乐的回忆。习惯两个人待在身边,需要很多年;习惯两个人不在身边,需要一辈子。收拾好心情,三个人继续朝着陵墓深处出发。离开洞穴后,走了许久,淌过一条浅浅的暗河,又进入了狭长、幽暗的墓道之中。这座陵墓好像大的没边儿,不管怎么走,不管朝哪个方向走,始终都走不到尽头。一路上虽然也碰见了大大小小的机关,但也就是一些常见的弓弩、滚石、陷阱,与之前比起来称得上“小巫见大巫”,都有惊无险的度过,而后便是一段很慢长、很安定的路途。不停走着,陈浮生和杨耀的心思也截然不同。杨耀感受到“三尺神剑”的气息,便知晓爷爷东山老道来了,估计已经和城池之中的邪道封于修碰了头。一向“道不同,互不干涉”的两人,这一次恐怕无法避免一场激战,单从实力来讲,老道手持“三尺神剑”,绝对可以斩杀封于修;可封于修诡计多端,又擅长操控人心,保不齐老道可能顾念同门情谊,让封于修钻了空子反败为胜。杨耀不由得有些担心,无论是老一辈的老道,还是年轻一辈的自己,都碰上了前所未有的挑战。陈浮生始终紧握着苏弦的手,越是往前走,他便越是用力的紧握,好几次都把苏弦捏疼了,只是苏弦不会开口,他也没察觉到。身为僵尸,都是同祖同宗,每靠近那只僵尸一步,陈浮生就愈发觉得有一双躲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正悄悄注视着身边苏弦。最开始陈浮生以为,那只即将完全复苏的僵尸,可能是觊觎苏弦的“纯阴之体”;但现在他不这样认为了,因为他从那双无形的眼睛中,读到了“好似故人来”的意味……陈浮生不时看着苏弦,做出了一个最可怕的假设,陵墓之中的僵尸,可能和苏弦很久之前就认识,而且是非常的熟悉。两个人都在思索着各自的事情,不知不觉又走进了一间墓室——与最开始进入的墓室不同,这间墓室足足大了十几倍,中央也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口石棺,反而摆了八口半透明的水晶棺,隐隐能看出水晶棺中躺着四男四女,尸身千年不腐,正是按照“八卦”的方位摆放;除此之外,这间墓室也并非死路一条,而是标识出了三条路,上方分别书写着“天”、“地”、“人”三个古文字。站在八口水晶棺前,三人的心脏都不自觉加速跳动起来。陈浮生看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口水晶棺,里面躺着一具女尸,面容完好的令人诧异,脸上涂抹着厚厚的粉底,脸颊又透着一股红,而且不是胭脂水粉中的腮红,就是一个大活人那样的有血色的红;女子头戴金钗,一袭红衣,双目紧闭,眉心绘制着三朵火红的花瓣,嘴唇也涂抹着口红,双手平放在胸前,三寸金莲并拢。其余七口水晶棺也是如此,历经千载风霜,尸身依旧保存的如此完好,但又不像是什么安然入睡的活人,更像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奇了怪了,古时候的防腐技术倒是不少,但也不可能保存成这个模样,尸身竟然连一点腐败的迹象都没有,难道……是这水晶棺的作用?”
陈浮生趴在水晶光上,瞧着里面那具女尸,似乎还能看清脸上的毛孔。苏弦始终与陈浮生寸步不离,也凝视着棺中的女尸,说句老实话,以苏弦的审美来说,棺中女尸放在今天也是个美丽动人的女子。“其实也不尽然,可能只是水晶棺密封的比较好,说不准一开棺,空气一旦进入馆内,尸体便会立刻腐败。”
苏弦扬起了头,观察着墓室四周的布置,猜测这哪里可能是机关暗道。正在这时,杨耀走到了八口水晶棺最中间的位置,说出来一句陈浮生和苏弦大气都不敢喘的话。“你们两个看清楚点,水晶棺里八个人真的死了吗?难道……你没发现他们还在动?”
话音刚落,陈浮生带着苏弦瞬间远离了棺材,额头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小杨子,你可不要吓唬我,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这八个人还活着?这绝不可能,世上根本没有长生不老的办法,这陵墓修建了少说也有一千年,不可能还有一个活人存在!”
“是的啊,总不可能是这陵墓里有个村子,一直与世隔绝的生活着,村子里的人吃饱喝足后,都跑到棺材里睡觉……”苏弦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发现棺材中的女尸似乎动了动手指,再定睛一看,手指好像又从未动弹过,一时间也是惊魂未定,颤颤巍巍的开了口,“浮生,我……我觉得杨耀这次可能没有说错,这水晶棺材的里的八个人,确实一直活着没有死……”陈浮生没有说话,喉结一动,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他也瞧见了那女尸的手动了动,准确的来说不是“手动”,是红指甲不留神长了那么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