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专注起来，根本就关注不到周围发生的情形，只审慎地研究着，还蹲下来小声地和纪东方讨论起来。安平也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这并不耽误他在一边听的津津有味地。他还学着纪东方的样子，时而凝重点头，时而蹙眉摇头，时而展颜一笑，时而忧虑一叹。楚婕照管完安生，扭头一看，颇有些悚然心惊的意思：纪东方和安平这一大一小，怎么越看越像了？不是长相，就是举止神态，一个正常版，一个迷你版。楚婕不由自主就心虚了一把，甚至十分认真地翻找了一遍记忆，确认原主和纪东方并没有什么交集——不是信不过纪东方，这画面，实在有点诡异有木有？那头总算研究出了结果，纪东方望向楚婕的眼神里满是溢出来的狂喜。楚婕冲他扬起一个与有荣焉的笑。白老也是激动的，伸手要摸摸孩子们的脑袋，可这会儿偏都不在他旁边。他就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脑袋：“就是这了！”

孩子们闻声又是欢呼连连，扑过去抱住白老和纪东方的大腿探头往洞口望。纪东方笑呵呵的，一把将安生提溜起来，抱着他往盗洞处看：“怕不怕？”

安生愣头愣脑地问：“怕什么？”

纪东方却词穷了，还真不好跟安生解释。要是把孩子吓着了，楚婕还不得吃了他？安平却没有这些个顾虑，对安生桀桀怪笑道：“里面住着死人啊！死了的人！”

说着，还伸出一对小爪子，对着安生比了个抓挠的姿势。楚婕好生无语，还没说什么呢，安生先鄙视了他哥一通：“爹也是死了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这逻辑，完美！当然不能这就报到上头去，要是不懂行的人过来一看，就一个光秃秃的洞，不给你一顿排揎吃都不错了。所以纪东方和白老就带着孩子们，要把这个盗洞扩开了，一点点去找真正的墓葬顶。楚婕和安建国呢，只能被狗撵着似的，疯狂寻找备用的基地。纪东方始终记得女朋友这个境地是他给一手造成的，兴奋劲还没过去，紧接着就上火了，把个楚婕心疼得不行。“你这是干什么呢？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不养了，不种了。我点子那么多，什么路走不出来啊？”

纪东方心里更愧疚了：“你一开始要走这条路，就是深思熟虑的。现在干什么都左右掣肘，你要想多久，才能再找出这么一个点子来，而且，”他摸摸楚婕的手，上面粗糙的都是茧子，“我不想你太辛苦了。”

哎呦呦，楚婕心都化了，小奶狗你不要心疼姐姐啦，你越心疼，姐姐越想作一下，叫你心疼得想要死掉了我跟你港！恋爱中的人能为爱人做到什么程度呢？纪东方深更半夜都睡不着，就在秀峰山上游荡。这要是随便被村里的谁撞见，非要把他当成特务给抓起来不可。他转啊，想啊，为难啊，头都要秃了，居然真给他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如果真的有人来这里挖掘墓葬群，发现有文化考古价值，那么考古队、护卫队的人，至少得有几十个。这些人在哪里吃，哪里住，都是必须要村里出面解决的问题。”

楚婕扬眉：“你是说？”

纪东方点点头：“是的，我是想，他们都会在老乡家里借住的，到时候说不定也跟老乡搭伙……”这是很普遍的做法，连上头的干部来下乡，一般也是到老乡家里吃饭，留下粮票和伙食费，十分地廉洁朴素。“但那是因为人少，人一多起来，这个做法就有弊端。”

楚婕想了想，明白了他想做文章的切入点：“村里家家户户中午还好，为了赶下午的工，基本上都一个时辰吃饭，可到了晚上，谁家先吃谁家后吃的，都说不准。”

“是的，而且谁家的伙食谁家的伙食差，这些都是很难调和的。时间一长，也容易生事闹矛盾。”

楚婕就笑了：“你想叫他们单独设一个食堂做饭？”

纪东方很有些愧疚：“要是想办法让你去掌管食堂，会不会太累了？”

楚婕只乐呵呵地想，我这是要做个伙夫了吗？累什么呀？她虽然没有做过那么多人的大锅饭，可想想，也没比给自家做饭难多少：大锅大铲大火，都不用费太多心思，就她的手艺，随便发挥几分出来，都能叫他们吃得嗷嗷叫啊。“那行，这些都是后话了，我先把洞口弄出来。等确定无误了，咱们一起把青菜挪出来，兔子嘛……”他想了想，道，“还是在家里藏着养几天。要真的能办成这个食堂，我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养到食堂里去。”

楚婕笑眯眯看着他：“好呀好呀。”

纪东方觉得她的眼神老不正经了：“你笑什么呢？”

“嗯，我这是自豪的笑。没想到我男朋友这么厉害，简直是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感觉我更爱你了呢！”

纪东方真的想不通，她一个农村大嫂，到底是哪来的这么多骚话好说。“不真诚，下次再真诚一点。”

楚婕觉得好冤枉，她哪里不真诚了？掏心掏肺的表白好么？纪东方点点自己的嘴巴，她就懂了，小眼神儿飞过去。“呵！”

男人啊……这个事儿确实和楚婕一开始的规划大相径庭。她是很想趁着这几年把家里的情况一点点改善了，让安大有夫妇早点过得舒坦些；再攒些原始资本，等到新时期开始的时候，就可以大展拳脚了。计划赶不上变化，到了这个地步，她稍微转了转弯，其实也想通了：要真是能去食堂做事，不说里头有没有油水吧，她可以从面朝黄土地朝天的境地里脱身！这已经是巨大的惊喜了。更别说还有工资，还可以找找法子夹带点青菜的私货……她和安建国兄妹一说这事，两个人都是双手双脚赞成：“这样就太好了！大嫂，你平日做工，也实在太累了。”

安建国别提也多感激纪东方了：“他对我们家实在太好了。只怕以后报答不完。”

楚婕脑子里就冒出了两个十分羞耻的大字：肉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