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辉和小灵儿离开沈记布庄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虽然沈记布庄的管家伙计在中午会供应午餐，但沈明辉并不想在这里吃。他原本是出来寻找乐子逛街的，却没想到碰上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不得不处理，导致耽误了不少时间。

街上人流逐渐减少，虽然暮春的阳光温暖，但已经带着些许灼热的感觉。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美味的饭菜香气，而他们之前吃的各种小吃也早已被消化，此刻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

“小灵儿，咱们找个饭馆吃饭吧，好好尝一下江宁城的美味。”

沈明辉笑眯眯地对身边的小丫头说道。

小灵儿对沈明辉的看法已经大为改观，她以前可能会表示自己的意见，但现在她说：“少爷吩咐怎么做，小的会听从。”

沈明辉笑道：“别只听我的，我对城里不熟悉。虽然我长这么大也没怎么出来吃过，但你比我熟悉这里，总该有主意吧。”

小灵儿扇动着扇子，眨巴着眼睛说道：“小女子认为好吃的少爷未必也会觉得好吃。不过，上回小女子跟夫人出门办事，午饭是在一家酒楼吃的，那里的菜很美味。夫人还说过要请那家酒楼的厨师去我们府上教赵婶呢。”

沈明辉拉着她的小胳膊说：“那就去那家吧，离这远不远？”

“不远，就在前面的河边。那里环境很好。”

小灵儿伸手指了指前方。

沈明辉顺着她的指示看去，只见前方横街处有一片绿柳掩映，非常宜人。从南到北的方向看去，确实有一条城河，两岸绿树成荫，非常美丽。

两人快步走近河边，一座古朴坚固的石拱桥跨越东西两岸，河边是一排排青砖红瓦的古色古香的楼宇，其中数十家是酒楼。

沈明辉对此感到十分惊奇。他暗暗称奇，这个时代的确不简单。酒楼豪华雅致，选址独具匠心。在这样的酒楼用餐，虽然美食的味道很重要，但首先吸引人的却是这个宁静雅致的环境。

两人沿着河岸走了一段，来到了一座三层红楼。高大的门楼两侧悬挂着大红灯笼，招牌上用金色字体书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酒楼里热闹非凡，座无虚席。沈明辉心中暗自感叹，这个时代的酒楼设计精美，环境优雅，确实不容小觑。

两人进了酒楼，突然间，沈明辉感觉身边多了一个布衣青帽的瘦小青年，吓了他一跳。

那个青年作揖行礼，脸上笑容满满地说：“这位少爷，小的郭小六，愿意为您服务。”

沈明辉有些疑惑，这个人明显不是酒楼的伙计，他穿得与酒楼的伙计也不同。他陷入了一时的尴尬，不知道如何应对。

小灵儿倒是见多识广，她对沈明辉耳语了几句。沈明辉这才了解，这个郭小六原来是一种叫做“帮闲”的人，他们在各大酒楼闲逛，为客人做些杂活，赚取赏钱。

小灵儿挥了挥手说：“我可以照顾公子了，不用您费心了。”

那个帮闲的郭小六脸色一黯，有些失望地拱了拱手，转身准备找下一个目标。沈明辉心中一动，这些市井人恰好是了解这个时代的最佳途径。看这郭小六的装扮，虽然是布衣，但干净整洁，也不让人讨厌。只要不是流氓地痞，沈明辉倒不介意与他交流一番。

“兄弟，请留步。我正好需要些帮助。”

沈明辉叫住了郭小六。

郭小六大喜过望，转身连忙行礼道：“多谢公子，小的听从吩咐。”

沈明辉微笑着说：“我想先看看你的能力。酒楼里客人众多，如果你能帮我安排一间窗边的雅间，待会儿会有重重赏赐。”

郭小六笑道：“公子您尽管放心，我一定能满足您的要求。”

说完，他灵活地跑进酒楼的一层大厅。

小灵儿撅着嘴说道：“为什么要请这些人来帮忙？我能够好好照顾您啊。”

沈明辉轻轻弹了她的脑袋说：“你是不舍得花钱吧。但赚钱是为了享受，今天出来是为了寻找乐趣。不要让你总是被我差遣，否则下次你可能就不愿意再陪我出来了。”

小灵儿嘻嘻笑着说：“怎么会呢，少爷吩咐，小婢自然要听从。”

沈明辉哈哈大笑道：“被逼着做事怎么好意思，要你自愿才行。”

小灵儿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搞清楚其中的区别。这时，郭小六已经跑出了酒楼，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两位请上三楼。”

沈明辉笑道：“你倒是有点本事，这么快就找到位置了？”

郭小六自豪地说：“谢谢公子夸奖。”

于是，在郭小六的带领下，两人走进了酒楼。他们沿着红漆实木搭建的宽大木楼梯缓步上升。沈明辉四处观望，只见酒楼的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书画挂轴。这些画墨淡雅，书法端庄，极尽风雅之致。

三楼设有十几个开放式的小包间，每个包间由高达七八尺的檀木屏风隔开，上面绘有精美的山水花鸟，栩栩如生。每个包间的入口处都有青纱帘遮挡，只能看见里面客人的模糊身影，这样的设计既保护了隐私，又不会让人感到压抑。

沈明辉真是大开眼界，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进入这样的环境。相较于后世那些门口站着保安，大厅里陈列着大而无当的假冒古董花瓶，以及廊柱上挂满领导和酒店经理的合影，这里的装饰和氛围显得高雅得多。

尽管他十分赞叹，但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能表现得像个乡巴佬一样。就算在这个年代，他也不能在这些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不懂装懂。他的小婢和帮闲的郭小六对这种环境已经司空见惯，所以他更不能在这方面露怯。

他们被安排的包间位于三楼的南边，恰好靠近南面和西面的窗户。这样的位置可以享受到两个不同风景的美景，无疑是最好的位置。

沈明辉高兴地指着对面说：“不错，你还真有点本事，就为你的用心，赏赐加倍。”

郭小六笑着说：“谢谢公子夸奖。我觉得公子您是个儒雅之士，所以才愿意为您安排这样的座位。一般的客人，我是不会费这个心思的。”

小灵儿撅着嘴说道：“你倒是会拍马屁，小二呢？怎么还不来？”

说完，她伸长了脖子，不断地叫着“小二小二”。

郭小六苦笑着说：“小姐误会我了，我们帮闲之人的职责就是服务客人。怎么会是拍马屁呢？”

沈明辉笑着问：“小兄弟，你们这帮闲的谋生收入怎么样？”

郭小六回答：“凑合着糊口，每天能挣点赏钱回家给老母日用。如果碰到慷慨的客人，我就能攒下一些，让老母存起来，将来也好为我找个媳妇。”

沈明辉嘴角微微一动，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这时，一名酒楼伙计穿着蓝色的大褂，肩上搭着雪白的布巾，手持一壶茶水，掀帘走了进来。郭小六帮着接过茶壶，将茶水倒进两只紫砂小茶盅里，然后干净利落地倒满了两杯清茶。

“公子，请问您还需要什么？”

伙计用布巾擦了又擦桌子，热情地问道。

“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菜吗？”

沈明辉说话间流露出一丝不安。

伙计笑道：“公子是江宁府的人吗？”

沈明辉有些疑惑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伙计解释道：“如果公子是江宁府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聚福楼的特色菜呢？我们聚福楼……”

小灵儿插话道：“你们有什么了不起？我家公子是江宁府沈家独子，你一个普通的伙计，就敢动不动就说要赶人出江宁府？”

伙计和郭小六都愣住了，江宁府沈家是江宁四大富户之一，家财万贯，田产广阔，江宁城有着十几处生意，谁不知道谁不晓得，眼前这位少年公子竟然就是江宁沈家的独子，这可是个大新闻。

“原来是沈少爷，小人刚才冒犯了，还请恕罪。”

两人连忙鞠躬致歉。

沈明辉笑着说：“我是沈明辉，很少外出，的确有些不了解。不过，麻烦小二哥给我介绍一下聚福楼的特色菜吧。”

伙计见沈明辉毫无豪门公子的架子，反而和蔼可亲，感觉很舒服。“当然可以了，沈少爷，聚福楼的特色菜四季不同，现在的特色菜有：酒炊淮白鱼，毛峰虾仁，宫保鹌鹑，云片鸽蛋，小鸡烩炙鸭，汁清杂胡鱼……”

伙计一口气报出了十几种特色菜，沈明辉待他说完，便问：“还有吗？”

伙计摇摇头：“四月份食材有些短缺，但聚福楼的特色菜总共近五十种。”

沈明辉微笑着说：“那就来点刚才你提到的十几种，每种来一盘。”

伙计和郭小六都觉得自己听错了，这十几种都是顶级的菜，这一桌点这么多菜，至少要花五贯钱，这位爷可真是财大气粗，竟然毫不在意地一顿饭就花掉普通人数月的开销。况且两个人点这么多菜，简直就是浪费，根本吃不完。

沈明辉解释道：“怎么了？菜做不了吗？那么少两样也行，下次我再来吃。”

伙计忙说：“当然可以，我们聚福楼没有做不了的菜。只是我觉得您两位点这么多菜，根本吃不完，而且价格也不菲。”

沈明辉对这家酒楼很感兴趣，一般来说，别的酒楼肯定希望客人点越多越好，不管能不能吃完。但这家酒楼似乎有点奇怪，点得多了还有人阻拦，真是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