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约在了一家比较安静的家常菜馆，小小的包间，但是很干净，整个封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氛围静谧得很奇怪。

服务员拿着菜单把门敲开，询问现在是否可以点菜，他们都无心吃饭，只点了几个清淡的菜。

菜很快就上桌了，等到门被轻轻带上，周墨清才沉重地率先张口打破这份寂静。

他说：“我真的不知道那时候你已经生了病，才不辞而别的，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原谅我过去的幼稚和莽撞，说来也可笑，我当时就只是因为你突然消失却没有和我透露一个字，就放弃了要关心你，打听你消息，找到你在哪这样诸多的念头，所以之后我们错过了，整整十年。”

言初慢慢地接话：“其实过了这么久，我早就不太介怀你是否找过我，有没有发了疯一样向别人问过我的下落，但我在意的是你到底有没有经过这么久之后，在某个时候把我彻底忘记，哪怕就一瞬。”

周墨清想了想，回答：“大概有吧，说实话，翻到你写诗的本子时，看着你扉页写下的名字，我是很错愕的。但我觉得，既然缘分可以让我们隔了这么久之后重逢，那就是不可错失的。”

言初没说话，自顾自地抿着玻璃杯里的果汁，暖黄的灯光打在她未扎起来，微微卷曲的缱绻长发上，周墨清记忆里，好像这是他们两个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离得这么近，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她发丝被光照折射出的不同颜色。

周墨清看着她表情变得越来越落寞，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就像他们第一次聊天，总是触到言初不愉快的记忆时一样手足无措。

但过了一会，她似乎调整好了些，但开口，却是给周墨清重重一击。她问：“你真的觉得，如果我和你一样不咸不淡地处理，都不再彼此惦念，我们还会再见到一面吗？”

周墨清变得沉默不语，她又继续说：“这么多年以来，我明白的道理之一，就是缘分的力量没有那么强大，不是说一句缘分，我们相隔万里也能被扯在一起。”

他说：“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就这样结束，既然我们互相喜欢过，现在也彼此没有放下，为什么不试一试在一起呢？”

言初显然不赞同，她说：“过了这么久，我现在问你一句，你喜欢上的是什么样的我？你还能坚定地回答吗？究竟是喜欢还是执念，无论是你还是我，早就分不清了吧？如果现在强求，为了那一点点稀薄的情感，就迷迷糊糊地在一起，那你有没有想过，当这一点点都消耗殆尽的时候，我们之间该怎么收场呢？会狼狈得七零八落吗？”

周墨清仍然觉得不甘心：“那我们或许可以像之前那样，做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言初打断他：“我们从来都不是不谋而合，而是因为我在很久很久之前，甚至在你没有喜欢我之前，我就开始喜欢你了。所以你看到的每一个共同话题，都是我无数条小道消息打探来的。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好朋友，在我的世界里，容忍不了一丝一毫的朦胧，但我却甘心在你身边，只做你的朋友，虽然是出于怯懦，不敢表达，但这是我最后的底线，再不清不楚下去，我做不到了。”

盘子上方的热气逐渐散去，他们俩谁都没有心情动上一口。

言初最后对周墨清说了几句话，作为对他们过往的告别：“从今以后我们大概不会再联系了，你将连同我的青春一起，被封存在记忆里，在我们告别之前，最后拥抱一下吧，我直到现在仍念念不忘的少年。”

他们起身，短暂地拥抱了一下，松开之后仍然张着的双臂，好像他们给这段朦胧的情感画上的，并不完美的句号。

他们只是遥遥地挥手，再没有任何煽情的戏码，尽管他们明白可能再也不会见面，没人掉一滴泪，但仍然叫人觉得，这是最伤感的离别。

夜晚，城市里的灯都亮起来，言初坐上出租车，向后望去，周墨清的家在相反的方向。空旷的街道，车速变快了，没有喝酒，但她觉得自己开始晕眩了，身后的光亮逐渐变成了流线。

“我与你相见在夏末仍然繁密的杨树枝桠下，也告别在蝉鸣绝耳的夏末之夜的初凉。这个夏天很快就过去了，和我们仓促的喜欢一样。我现在当然知道，那个没问出口的问题的答案，可是晚了，在我这种爱较真的人心里，错过了就真的是永远。”

言初在自己头脑的飞驰里，尽力保持冷静地想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