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青，你刚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在医院看见我了吗？现在怎么又说没去过医院？如果你没去过医院，又怎么看见我卖酒给锅炉房的大爷？”

林丽丽的话一出，大家都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对啊！陈玉枝揭发林丽丽投机倒把，带着乌泱泱一群人到牛棚里翻了个底朝天，可什么都没翻出来。陆之行又跳出来说亲眼在医院看见林丽丽卖酒，但是他现在又改口，说没去过医院。这说来说去，就是没证据证明林丽丽进行投机倒把活动啊！敢情说了半天，原来是陈玉枝和陆之行被林丽丽撞破了奸情，想着法儿地整治林丽丽呢！李卫国站在旁边听了半天，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上前几步走到陆之行面前，沉着脸问道：“陆之行，你给我好好说说，你和陈玉枝到底有没有去过医院，有没有亲眼看见丽丽卖酒？还有，你和陈玉枝之间是怎么回事？”

杜之行的额头上沁出了不少汗水，把额前的头发都打湿了，黏糊糊地贴在他的额头上，整个人看起来猥琐又窝囊。“我……我们没去医院，玉枝也没有怀孕，她就是吃坏肚子了……”此时此刻，陆之行的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啧啧啧，你们听听，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陆之行在和陈玉枝搞破鞋呢！”

“什么搞破鞋，他们这叫乱搞男女关系。”

“呸，还城里的知青呢，居然对咱们村里的姑娘下手。就这样还学什么知识，还怎么和咱们农民团结互助？”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人家不跟咱们团结，也不跟咱们友爱，但是和陈玉枝，那绝对是谁都分不开的革命伙伴啊。”

“哈哈哈……”“哈哈哈……”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陆之行只觉得眼前发黑，想说话替自己辩解，可喉咙却干得厉害，怎么都挤不出一个字来。站在人群最外面的杜小芬趁着大家笑成一团，赶紧从小路上溜了出去，直奔杜家新宅而去。陈玉枝哭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疯了一般朝围观的人群大喊：“你们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你们都给我走，给我走！”

说着，突然端起那个尿缸，冲出牛棚，就朝人群泼去。林丽丽站的位置离陈玉枝最近，她也没想到陈玉枝会疯成这样，眼看那带着浓烈臭味的尿液就要泼到她的脸上，突然有人用力拉了她一把，她这才堪堪躲过被尿液浇头的命运。“杜明川，你怎么来了？”

人群四下奔逃，杜明川把林丽丽和明国护在身前，几乎是裹着他们跑到了牛棚外面。“你们没事吧？”

杜明川的胸膛又宽又厚，手臂粗壮有力，林丽丽和明国窝在他的怀里，毫发无损。“大哥，丽丽，咱们快走吧，陈玉枝疯了。”

明国看见陈玉枝，心里就泛起无尽的厌恶。现在的陈玉枝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大喊大叫地朝人身上泼尿，那样子看起来很是可怕。“不行，王大爷还在里面。你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我进去看看王大爷。”

杜明川把林丽丽和明国往草丛里一推，自己躲开陈玉枝，飞快地跑进了牛棚。牛棚里，王金中紧紧扒在门框上，神情纠结地看着陈玉枝端着他的尿缸发疯。“王大爷，你没事吧？”

王金中有些尴尬地看了杜明川一眼，小声道：“我没事，不过这丫头怎么突然就跟得了失心疯似的，这到底是怎么了？”

说到这个，杜明川也有些不解。看见林丽丽和明国进了牛棚，杜明川后脚就拉着英子的小手也从后山跟了下来。他让英子在牛棚外面玩一会儿，自己想进去看看林丽丽怎么样了，没想到刚进去就看见陈玉枝端起了尿缸。所以前面发生的事，他还真不知道。“大爷，你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躲躲。”

王金中却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用，她在外面闹腾，又伤不到我。我顶多就是损失一缸子尿。”

杜明川一时语塞，王金中说得没错，但又似乎有哪里不对。牛棚外，陈玉枝手里的那只尿缸已经没剩多少尿了。虽然陈玉枝泼尿的行为十分突然，可尿缸子沉，陈玉枝就是使出吃奶的劲，也很难把尿泼远，反而大部分都洒到了自己的手上和衣服上。“我让你们笑，我让你们笑！”

陈玉枝一通发泄之后，觉得手上沉得厉害，索性把尿缸扔了，站在牛棚外对着逃到小路上的人叫骂道：“陆之行未娶，我未嫁，我们谈个恋爱怎么了？怎么就算乱搞男女关系了？你们的嘴巴可真臭，比这尿还臭！”

陈玉枝这话说完，一直躲在一边的陆之行差点没栽倒在地。这么虎的姑娘，他陆之行根本就没想往家娶。现在陈玉枝把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了，陆之行的人品被质疑，能不能顺利申请回到上海更是成了未知数。众人看着发狂的陈玉枝，一时之间谁也不敢说话，更不敢笑。她的衣服袖子往下滴着黄色的液体，要是被她甩一下子，也得一身臊臭。陈玉枝满腔怒火没地方发泄，正想把林丽丽骂一通，却见周贵英铁青着一张脸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大步冲到陈玉枝面前，对着她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啪！”

手掌打在脸颊上的脆响，听得在场的众人脖子一缩。这周贵英还真下死手啊，这个力道下去，陈玉枝的脸就是铁做的，也禁不住啊！果然，陈玉枝的脸上瞬间就出现了一只红色的手印，脸颊也高高地肿了起来。“你这死丫头，在这胡说什么？马上给我回家去。”

周贵英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恨不得马上把陈玉枝打死在这里。“他们笑话我，你还打我？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

陈玉枝捂着脸颊，怨恨地看了周贵英一眼，飞快地沿着小路跑了。陆之行见陈玉枝走了，刚想偷偷溜走，却听背后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陆之行，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