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的这声爆喝，陆之行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周贵英可是村里有名的泼妇，她要是知道自己和陈玉枝的那些事，还不得当场活剥了他。“周……周婶子，我……”陆之行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刚要开口解释，就被周贵英一巴掌扇到了地上。“陆知青，看不出来啊！我们家玉枝原本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居然被你坑骗成这样。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你休想离开这里半步。”

陆之行五短身材，全身上下没有几两肉。周贵英长得人高马大，这一巴掌还真把他扇得起不来。陆之行是城里来的知青，他要是出什么事，生产队也不好交代。所以李卫国赶紧上前对周贵英道：“周贵英，有话好好说，可不能动粗。”

周贵英前脚还在家里找丢失的二十块钱，后脚杜小芬就急吼吼地冲到她家告诉她，陈玉枝正在牛棚里闹腾呢。周贵英刚听杜小芬说了个开头，就高兴地站了起来：“这死丫头，还算有两下子，对付林丽丽这个小贱人，就得用狠招。”

杜小芬愣了好一会儿，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下说，周贵英却喜滋滋地不断催她。杜小芬没办法，只好把后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周贵英听着听着，脸上的笑容消散了，眉毛却越竖越高，到了最后，她气得一脚踢翻了脚边的椅子，捏着拳头冲出了院子。现在别说她只打了陆之行一巴掌，就是打死他，周贵英都不觉得解气。“你还说我呢李队长”，周贵英满身满心的怒火正没地方撒呢，她瞪眼看向李卫国：“你是村里的生产队长，知青下乡就该归你管。可你自己看看你是怎么管的！既然你没管好他，我自己动手还不行吗？”

被周贵英一顿抢白，李卫国有些尴尬地道：“这事还没搞清楚，等搞清楚再说。”

“这还不够清楚吗？”

周贵英气得直喘粗气：“我家玉枝好好的一个姑娘家，现在被陆之行和林丽丽逼成这样，我这当妈的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林丽丽和杜明川站在一块，听到周贵英提到她的名字，杜明川低沉开口：“这事和丽丽有什么关系？”

周贵英没想到杜明川会直接站出来替林丽丽说话，心里的火气顿时更加旺了。当初之所以给杜明川娶个媳妇回来，为的就是把杜明川这个包袱甩出去。可谁知道，林丽丽跟了杜明川之后，不仅变得勤快能干，人更是比以前精多了。再看杜明川，原本以为他这辈子都只能瘸着腿走路，没想到他居然慢慢好了起来。早知道他的腿能好，当初就不应该给他娶媳妇分家，这样家里不就多了一个壮劳力吗？现在人家小两口把小日子过了起来，眼看境况越来越好，这可比在周贵英心里捅刀子还要难受。“怎么没关系？我们家玉枝不是那种咋咋呼呼的人，她说林丽丽干了投机倒把的事，林丽丽肯定就干了。林丽丽不承认就算了，还故意把玉枝和陆之行的事抖落出来，这不是逼她去死吗？”

林丽丽都快被周贵英的话气笑了：“那照你这么说，她要是让我去死，我就得麻溜地把自己脖子抹了是不是？”

明国站在杜明川和林丽丽身边，绷着小脸附和道：“对！”

看见明国也敢跟自己呛声，周贵英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可原本都是在她手里捏着的人啊，现在怎么一个个都跟吃了豹子胆似的，都敢跟她叫板了？“不要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我告诉你们，我们玉枝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们没完。”

周贵英说完，恶狠狠地剜了杜明川和林丽丽一眼，上前对陆之行就是一脚：“还不快起来，赶紧去找找玉枝上哪去了。”

陆之行被周贵英的架势吓得不轻，想说不去，可实在不敢，只好哭丧着一张脸，跟在周贵英和杜小芬身后走了。见周贵英和陆之行这两个事件主角走了，看热闹的众人也都纷纷散了。林大山和张春霞混在人群里，不甘地朝林丽丽和杜明川的方向看了好几眼，最后才愤愤地走了。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李卫国几步走到林丽丽和杜明川身边，沉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林丽丽想笑一笑，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却被李卫国瞪了一眼。她只好收好笑容，认真道：“对不起，李叔，我……我真干了投机倒把的事。”

李卫国斜睨了林丽丽一眼，气得拍着手道：“林丽丽，你胆子可真大啊！没看出来，你还真是什么事都敢干啊！”

林丽丽低着头，一副虚心认错的模样：“对不起李叔，我错了，等这些酿好的酒卖完了，我保证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还要把这批酒卖完才收手？”

李卫国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今天这事要是真让陈玉枝和陆之行捅破了，马上就有公安来把你抓走。”

其实李卫国也不是危言耸听，这几年正是严打的时候，林丽丽在牛棚里搞了这么大的阵仗酿酒，已经可以算是违法经营小作坊了。小作坊酿酒，再偷偷卖酒，这可比投机倒把严重多了。“李叔，对不起，让你跟着操心了。”

杜明川把林丽丽微微挡在身后，一脸歉疚地对李卫国道歉。杜明川没道歉还好，他这一道歉，李卫国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了杜明川身上。“道歉有什么用？你要是勤快一点，至于让丽丽一个女人家辛苦钻营养家吗？养羊这么轻松的差事你都不干，你是不是还想在家里坐着，到时候部队巴巴开车把你接回去当营长呢？”

李卫国骂完杜明川，气呼呼地把手往身后一背，大步走了。林丽丽瞧了杜明川一眼，原本以为他会有些难堪。没想到杜明川的神色却很是平静，他对林丽丽和明国道：“今天这事因我们而起，咱们帮王大爷把牛棚收拾好了再回去。”

林丽丽和明国点头，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齐齐转头问杜明川：“英子呢，英子在哪儿？”

空荡荡的牛棚外面，除了他们三个人，哪里还有英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