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杜明川刚在办公室坐下，孙旅长就找了过来。杜明川站了起来，还没敬礼，孙旅长看着他，倒先笑了起来。“明川啊，你这头发怎么这么短？林指导员这次下手可太重了，再短一点点，都能刮着头皮了。”

杜明川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摸了摸头，脸上浮起一个略带羞赧的微笑：“这是丽丽给我剃的，她现在还有些手生，以后就好了。”

昨天晚上，林丽丽原本只想给他剃短一些，可剃着剃着，左右两边的长度就不一样了。没办法，林丽丽只好把长的那边修修，可修着修着，又修得比另一边短了。就这么修来修去，林丽丽忙得满头大汗，才勉强把头发给剃好了。看着面前头发奇短的杜明川，林丽丽心里一阵歉疚，可杜明川却满意地摸了摸头发，夸奖林丽丽：“还不错，头发短了看着才精神。”

林丽丽知道杜明川是在安慰自己，要不是杜明川五官大气俊朗，还真撑不住这么短的头发。孙旅长见杜明川笑得一脸柔和，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都给你剃这么短了，你还高兴。幸亏没把你的头发剃光。”

说完这些，孙旅长突然想起自己来找杜明川的目的，他把脸上的笑容收了收，示意杜明川坐下，自己也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孙旅，您有事？”

杜明川见他如此，主动开口问道。“是有个事”，孙旅长抬头看了一眼杜明川，顿了顿，问道：“军事竞赛事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听孙旅长提起军事竞赛的事，杜明川的眼睛亮了亮：“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比赛了。”

孙旅长深深地看了一眼杜明川，有些不忍地垂下了眼睛：“明川啊，军事竞赛的事，你先交给欧新成和郑光明，以后这事，就由他们两个负责。”

“什么？”

杜明川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了这次的军事竞赛，他每天苦想方案和战术，也带着手下的战士们演练了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都安排好了，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换人呢？“你也不要多想，这是上面的安排。我们作为军人，首先要做的就是服从。既然这个命令已经下来了，那就交给欧新成他们试试，你也好好休息休息。”

杜明川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他抬头问孙旅长：“这是谁的安排？司令还是陈师长？”

孙旅长的眼睛闪了闪，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司令到五三军区参观学习去了，现在咱们军区的事，都是陈师长在管。”

“那我去找陈师长问问清楚。”

杜明川不明白，军事竞赛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换人呢？万一欧新成和郑光明不熟悉他们的训练流程，出了岔子可怎么办？杜明川站了起来，刚走了两步，就被孙旅长摁住了。“你这是干什么？快坐下！”

杜明川眼睛炯炯地盯着孙旅长，有些执拗地挺直了身体。“这是命令，我叫你坐下！”

孙旅长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让人抗拒不了的威严。杜明川从进部队开始就跟着孙旅长，他要是执意要去找陈师长，孙旅长只怕真会生气。所以他虽然脸上带着不甘的神色，却还是慢慢坐了回去。过了好一会儿，杜明川才有些颓然地问：“这事，是不是跟陈芳芳有关？”

孙旅长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只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杜明川的肩膀道：“要怪，也只能怪你太招小姑娘喜欢了。”

杜明川慢慢握住了拳头：“这不公平。军事竞赛是大事，怎么能和这些事混为一谈？”

孙旅长无奈地撇了撇嘴：“陈师长把陈芳芳当眼珠子似地护着，得罪了陈芳芳，也就得罪了陈师长啊！”

杜明川无言地听着，脸上是说不出的愤怒和不甘。孙旅长见他如此，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后悔娶丽丽？”

提起林丽丽的名字，杜明川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他看着孙旅长的眼睛，坚定道：“不，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周贵英和杜大海坐了两天的火车，终于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县城。下了车后，两人都没说话，默契地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挪地朝能坐小巴车的车站走去。两人上了车，靠着硬梆梆的椅背没有说话，有气无力地等着小巴车发车。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其他人上来，司机正想关车门，一个女人着急地跑了过来。“等等，先等等，我们要坐车！你先别开走，我这就把人扶过来。”

刚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周贵英和杜大海都没什么反应。可等那个女人艰难地把两个男人扶上来的时候，周贵英和杜大海一下子就把上来的三个人认了出来。这不是张春霞、林大山和林成钢吗？周贵英虽然觉得自己已经够狼狈了，可眼前的三人看起来比她还要狼狈。林成钢撑着拐杖，一脸阴沉地被张春霞扶着坐了下来。林大山倒是看见他们了，可他的眼睛连转都懒得转，麻木地坐在了林成钢身边。张春霞虽然没有受伤，可一张脸又黑又黄，整个人瘦得几乎佝偻起来，一阵风吹来，就能把她吹倒。安置好林大山父子俩，张春霞买了票，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见人都上来了，司机一脚油门，小巴车很快驶出了车站，晃晃悠悠地朝千里镇驶去。在车上摇晃了一个多小时，一直沉默着的五人全都下了车，谁也没搭理谁。周贵英和杜大海腿脚利索，很快就把张春霞三人甩到了身后。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张春霞走到林成钢身边，小心地扶着他。没想到还没走两步，林大山拄着拐，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没栽进路边的草丛里。张春霞赶紧跑到林大山身边，扶着他还没走两步，林成钢又走不稳了，正站在那儿对着张春霞骂骂咧咧。可怜张春霞在丈夫和儿子之间来回奔忙，三人也才挪出了不到十米的路程。她有些崩溃了，终于忍不住对着周贵英和杜大海喊了出来：“贵英、大海，天黑了，你们能不能帮忙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