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贵英期盼的目光，陈南风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机械地点了点头，双眼无神地盯着远处的山发愣。陈南风在家一住就是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时间里，周贵英是想着法的给他弄好吃的。今天去买块肉，明天逮条鱼，大后天煮几个鸡蛋……八卦的妇女们见周贵英忙活，忍不住问她：“周贵英，你这每天忙忙碌碌的，干什么呢？”
周贵英显摆似地把手里的肉举起来，大声道：“我们家南风回来探亲了，可不得买些好吃好喝的给他。部队虽然好，可要想挣个一官半职的，辛苦着呢！”
说完，她也不顾别人的议论，高高兴兴地回家给陈南风做饭去了。慢慢地，周贵英手里仅剩的那点钱也见底了，陈南风还是懒洋洋地在家待着。周贵英看见儿子的喜悦心情慢慢被冲淡，一股无名的焦躁笼罩在她的心头。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儿子：“南风啊，你什么时候回部队啊？”
陈南风眼神闪了闪，低着头道：“部队有什么好的？我不回去了。”
周贵英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你这傻孩子，能在部队里待，那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事情。再说了，你不是喜欢部队里的小护士吗？只要你好好干，咱们一定可以把那小丫头娶回来，到时候给妈生一个胖墩墩的大孙子。”
周贵英越说越高兴，全然没注意陈南风渐渐沉下来的脸色。他是被部队开除回来的，这辈子，都跟部队无缘了。还有小白护士……想到白茉莉，陈南风的心里涌起一丝痛苦。自己只不过是想安慰安慰她，她怎么能把自己害成这个地步呢？想到这些，陈南风的心情顿时烦躁起来，他一把踢开眼前的椅子，转身进了房间，又“嘭”地一声甩上了门。周贵英愣愣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还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一股更加强烈的不安袭上她的心头。上海红旗肉联厂门口，一个身材肥胖，烫着卷发的女人闷声不响地就往厂里面走。守门的大爷看见她，赶紧叫道：“诶诶，你有什么事？这里是肉联厂，可不能随便进去。”
女人就跟没听见大爷说话似的，直直往车间走。大爷没办法，只好从门口的值班室出来，小跑着跟了上去。也许知道大爷跟在后面，女人加快了脚步，直扑刮毛车间。刮毛车间里，郭明兰和陈玉枝站在一块，正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手里的刮刀，正大光明地磨洋工。突然看见一个女人闯进来，郭明兰有些不明所以地问：“你找谁？”
那女人的目光在车间的几人身上扫视一圈，突然直奔陈玉枝而去。从这个女人进门开始，陈玉枝就有所防备地悄悄往角落里躲。可还没等她挪到角落里，那个胖女人直接就上前薅住了她的头发。还没等陈玉枝做出反应，郭明兰先开口喊道：“诶诶，你干什么呢？”
郭明兰这么问，可不是真的关心陈玉枝，实在是出于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干什么？这个贱女人破坏我的家庭，抢我丈夫，你说我干什么？”
胖女人薅住陈玉枝的头发，就像拔萝卜似的，往上拔了拔。这个消息就像一个重磅炸弹，炸得车间里的人都惊呆了。破坏家庭？抢老公？这可是男女老少都喜欢听的花边新闻啊！“那……那个，你丈夫是谁？”
郭明兰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兴奋来形容。没想到胖女人嫌恶地瞪了郭明兰一眼，继续用力薅陈玉枝的头发，一边薅，一边问道：“你这不要脸的贱货，竟然敢抢我的丈夫，今天我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说着，她一把抓起台子上刮下来的猪毛，不管不顾地往陈玉枝的后脖领里塞。不知道为什么，平时从不肯吃亏的陈玉枝这个时候就跟面团似的，不动也不出声，任由胖女人在她身上发泄怒气。她越是这样，胖女人越来气，到了最后，开始“啪啪”往陈玉枝脸上落巴掌。车间里其他几个人看着陈玉枝挨打，根本没上前拉架的打算。自从陈玉枝从翻洗猪下水的车间调回来之后，气焰直线上升。开始磨洋工不说，跟同事一言不合就开吵，简直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车间里的人受不了，找陈主任告状，没想到陈主任每次都打着哈哈，把事情揭过去了。现在她被打，大家还乐得看笑话，哪里肯出面劝架。其它车间的人虽然不知道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都站在一边看热闹。就在胖女人打得手掌都快红肿起来的时候，车间门口终于传来陈主任有些颤抖的声音：“停下，快停下，小梅，你这是干什么？！”
这话一出，大家都齐刷刷地看向陈主任，这这这……这该不会是陈主任的媳妇吧？难道陈玉枝和陈主任……想到这里，大家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陈主任五十多岁，秃顶，龅牙，一个肚子圆滚滚的，比女人怀孕五个月的肚子还要大。就这副尊容，还没二十岁的陈玉枝会跟他搅和在一块？就在大家怀疑的时候，陈主任的胖媳妇张小梅一条腿踩在陈玉枝的肩膀上，顺势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她气喘吁吁地指着陈主任骂道：“你这不要脸的老东西，很快就要抱孙子的人了，你给老娘整这出？看老娘今天怎么收拾她！”
陈主任看着被打得面皮紫涨的陈玉枝，心里一阵“突突”。他苦着一张脸替自己辩解：“误会，这都是误会。”
陈主任没说这话还好，他这一说，张小梅指着他就开始摆证据。“你给老娘闭嘴！你的工资每个月是四十二块六毛钱，以前你每个月给我四十块家用，剩下二块多，你自己留着买烟丝，吃个早餐。”
“这两个月倒好，要不是我跟在你屁股后面要家用，工资你是根本没打算拿出来啊！原来你把钱用在这小贱人身上了。”
张小梅越说越气，又狠狠踹了陈玉枝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