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冬雪来临了。大雪整整下了两天两夜，在第三天的黎明才停下。此时正是高澄玉和另外两位宫女守夜，另外两人坐在桌前，一人无聊得拨弄着灯芯，另外一人则做着刺绣，高澄玉站在窗边，看了一眼外头后就关上了窗。“雪停了。”

火盆里的煤炭“啪嗒”一声断裂开来，那拨着灯芯的宫女用钳子动了动火盆里的煤炭。“瑞雪兆丰年啊，明年定是丰收之年。”

那绣着刺绣的宫女道：“丰收关咱们什么事？”

“你不知道，我家里可盼着年年丰收呢！”

“你不是包衣出身吗？怎么家里还管起农活来了？”

“我家是家道中落，唉，要不是我爷爷犯了事，现在家里还不至于要做农活。”

高澄玉走到桌前坐下：“命运难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努力些，得主子惦记，出宫时也能得不少的回报。”

“回报又能熬几年呢？到时候还不是要被娘家人和夫家的人给消耗干净？在宫里辛苦这几年，出了去也不知能留住多少。”

她抱怨道，“还不如和你一样，老死在宫中就算了。”

高澄玉安慰道：“老死宫中也只剩寂寞，得到再多的赏赐你也不能有主子一样的生活，得了那么多的宝贝，最后也不知道要用在什么地方，不仅如此，还要继续伺候主子，我觉得还不如早些出宫，体验儿孙长伴膝下的快乐呢。”

那宫女叹道：“这能算什么快乐啊？我最怕小孩了，唉，人生茫茫，还是安于现状的好。”

高澄玉摇头一笑，随后看着自己手中的养花手册。“你好像很喜欢看书啊。”

高澄玉抬头看向了她：“我见秋时院中的矮樱好像好像长得不太好，院中的花都长得好好地，就它一副不生不死的样子，我查查这养花手册，看看能不能补救补救。”

“主子不太喜欢矮樱，好像是因为春时花开得不多也不好看，本想命人换掉的，不曾想那时候的内务府竟然没有理会主子。”

那绣刺绣的宫女说道，“我记得好像是喜儿去和内务府的公公说的，是几月前的事。”

另一人说道：“那时候苏……苏氏的风头正盛，主子被晾在钟粹宫好久。”

忽然她靠近了两人，小声说道：“你们说的下一个崛起的娘娘，会是哪一位啊？”

那刺刺绣的宫女瞪了她一眼：“那还用说吗？自然是咱们主子。”

她耸耸肩，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她坐正了来，继续拨弄着灯芯。高澄玉劝道：“你也赶紧找点别的东西做做吧，老是挑那灯芯，等下火都要给你挑没了。”

“放心，我手轻着呢，火不会没的。”

门被打开，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进了小房子里。一人走了进来，对三人说道：“芳儿，鸳儿，主子醒了，你们快去给主子备茶备热水，澄玉，等下你和小福子小季子把院子里的雪给扫了。”

天寒地冻，高澄玉还要去扫雪，听闻此事，两人给高澄玉投以同情的目光。“你们俩赶紧地吧，别让主子久等了。”

“是，我们知道了。”

鸳儿，也就是刚刚对高澄玉抱怨的宫女拍了一下高澄玉的肩膀后，和芳儿一起走出了小房子。三人离开，关上了房门。看着天色还很暗，大概也不过卯初时刻，宫人们不会起得这么早，也就等天亮了一点再去院子里干活。手里的书还握在手中，那就把书先看完再说吧。下了两天两夜的雪，并不是开玩笑的，虽然雪下得小一点的时候众人除过一次雪，可经过了一天一夜，雪又厚厚地堆积在道上。高澄玉的手都冻地通红了，呵出一口气想要暖暖手，却是无功。“好冷的天，也就你跟我们一起这么倒霉来铲雪。”

小季子道。“这哪能说是倒霉，不过是工作的一部分而已，我本就负责院中一切，倒是你们俩跟着我一起受苦了。”

说完，高澄玉拿起铲子，继续铲雪。小福子道：“这就是倒霉！负责庭院的宫女也不止你一个，就只有你一人来扫雪，也不知道她们背后到底给了多少好处给清儿。”

清儿是张贵人身边最宠信的宫女，可谓是跟前的大红人，偏殿里的一切事务都由她来安排。刚才去小房子找她三人的，就是清儿。“你怎么也不贿赂贿赂清儿，从前你伺候主子的时候，没得过什么赏赐吗？”

小福子问。高澄玉摇头：“就算是有，总归是曾经主子的心意，不能随便拿出送人的吧？”

“别太守财了，财来财去，才能运财，拿来给自己打点打点也是好的。”

小季子道，“都是人，可别委屈了自己。”

高澄玉笑道：“知道啦，我也不是守财奴，你跟我说这么多的道理，可总得真有财，才能真的运转得了吧。”

两人都是张贵人手下打杂的小太监，负责的东西也是些末微的琐碎事。没有那些架子，与高澄玉倒是很聊得来。三人笑了笑，低头继续铲着雪。冬天的风，的确很冷，就连吸进去的空气，也直直地刺着人的喉咙。可冷又如何？天地冷，心不冷，总会等到那个合适的时候，令雪融尽，嫩芽破土而出，天地恢复温暖，光会照亮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