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天总算是放晴了。呆在宫中多天不曾走动，张贵人也觉着有些烦闷，见天开了，也就带上宫女去御花园走走。清儿安排了四人跟着，连小福子和小季子也被叫去了，高澄玉与另外两个宫女留在了偏殿。见无事可做，也就趁着今天的好天气也去走动走动。来了钟粹宫这么久，她也不曾见过别处的风景，醒来一见就是张贵人处的偏殿，三步不离这院子，她也有些厌倦了。踏出偏殿的院门，高澄玉有一种枷锁被打开的感觉。只不过这深宫之中哪有什么自由，脱了枷锁，还有一层牢笼。她并不太开心。当她迈出偏殿，就看见不远处德答应正扶着裕妃在道上走着，宫女在后边一步一步慢慢跟着，看来钟粹宫里的两位娘娘也是趁着放晴才出来走走。高澄玉刚想悄悄离开，不想竟被德答应看见了，高澄玉躲不掉，只能上前，给两个主子行礼。“裕妃娘娘安，德答应安。”

“免礼。”

裕妃道。“你就是刚进张妹妹殿中伺候的宫女吧？”

“回裕妃娘娘，正是奴才。”

“抬起头，让我看看。”

看来裕妃是要确认她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个人，高澄玉不能拒绝，也就抬起头，让裕妃看清自己的脸。“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啊。”

裕妃笑道。“都是天公作美的缘故。”

高澄玉答道。“也是，如果天公不作美，连日不放晴，我也不会有兴致在自己的宫苑里走走。你也跟我们一起，来看看这冬日的风景吧。”

高澄玉领了令，稍稍慢了她们半步，在后边跟着。刚走了几步，裕妃就说道：“人事易变，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年，你就经历了大起大落，当真是天意如此啊。”

德答应附和道：“是啊，世事哪曾如我们所想的那样发生呢，最重要的还是知天命，安于心。”

“你是叫……澄玉，对吧？”

“回娘娘，奴才确叫澄玉。”

“你曾在苏氏身边当过差，难免会有闲言闲语，张贵人待你可好？”

“奴才何德何能，让娘娘牵挂？张贵人待奴才如一般宫人，奴才也只求能好好在钟粹宫做事，安稳便好。”

裕妃停下了脚步，看中了一枝延伸出来的枯枝，这枯枝看上去与那些落得光秃秃的树枝差不多，如果不细看，是看不出其中的门道。这一延伸出来的“枯枝”，是梅树的枝。“梅花香自苦寒来，初看这树枝看似什么也没有，但细看，又能看见花苞，此为梅，于寒冬绽放，独领风骚。”

“如今雪才落下不久，自然是看不见其中艳丽，唯有时间过去，待到深冬，才能见其花，闻其香。”

“澄玉，你觉得呢？”

高澄玉微微点头，道：“奴才觉得娘娘说得极是。”

“也就只有梅能熬得过寒冬了，天地一片白，唯有此中红，难得，难得。”

裕妃将手收回了袍中，拢了拢袍子，随后继续向前走去。“张贵人的殿中不需要你伺候吗？”

高澄玉回道：“主子离开了殿中，去了御花园赏雪，奴才得了空，也就随意走走，熟悉熟悉钟粹宫。”

“熟悉钟粹宫？”

德答应问道。“是，奴才自从进了钟粹宫，就未曾离开过偏殿，这钟粹宫里有什么，奴才并不知道，所以，奴才才想出来走走，熟悉熟悉。”

“张贵人对你也太苛刻了一些。”

“都是奴才的分内事，这也不算苛刻。”

裕妃回头，看向她。高澄玉见她们停下，也就跟着停下。她抬眸，看向裕妃。“没想到，身份变了，你的性格也变了。曾经冷漠得一句话也不说的人，没想到竟然是如此滴水不漏的人。”

高澄玉闻言，低头后道：“奴才惶恐。”

“无碍，我也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意思，你就跟到这儿吧，去办自己的事。”

裕妃放她离开，她自然就要离去。高澄玉边走变回想刚才的事，业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话，令裕妃起疑心。不过仔细一想，倒是觉得自己多心了。裕妃既然会指梅与她说典故，唤她过来的意思，任是谁也不会想错。这并不是什么不好的意思，相反地，裕妃还是同情她的遭遇的。高澄玉的心忽然觉得很暖。她感激地回头看去，裕妃已经走远了。那道背影缓缓，远离高澄玉，可裕妃的好却已经牢牢印在她的心里，这淡淡一句“梅花香自苦寒来”，足以让她永记一生。钟粹宫的景看得也够多了，于是她也就往偏殿回去。半个时辰过后，张贵人回来了。不过忙碌的依旧是殿中的人，她一打扫庭院的宫女在冬日里也没有什么事好做，也就呆在了屋里看书。这书看得很杂，与从前她在闺中看的书大不相同。从前看的都是文人名士的书和画，现在看的都是不知名之人所写的花集茶集。这一看，受到的益处也不少。她打算开春的时候一定要将院中的矮樱养好，让人能见到其中的美好。一人推开了门进来，是芳儿。芳儿一进门就立马靠近火盆，张开*受着炭火的温暖。“鸳儿，只有你一人回来吗？”

“是啊，芳儿和冬儿她们都留在殿中伺候贵人主子呢，唉，冷死我了。”

“外头风大，你也不穿多一件衣裳。”

“穿多一件衣裳？怎么多穿啊，主子有裘绒披风和暖手炉，看雪自然是看得起劲，倒是难为我们这些奴才了，跟在后头吹风，冷都冷死了。”

她说完，抱着自己缩在了火盆前。“好了，如果冷的话就喝杯热茶暖暖身吧，我刚煮好的，正热着呢。”

鸳儿起身，道：“那好，我就不客气了。”

暖了身子，鸳儿跑进了高澄玉的被子里，和她靠在一起，一同看着她手里的书。“还在想那花开得七零八落的矮樱吗？”

“是啊，明年开春的时候我就试试，养养看看能不能让它恢复生机。”

“你还是算了吧，贵人都忘了那矮樱了。”

“矮樱的花也挺好看的，就这么弄走也挺可惜的。”

“那好，我就看看你怎么把它养活。”

说完，鸳儿更往高澄玉的位置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