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是我对不住你。那天我不对你发脾气的话，你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姐姐，你别吓袖儿啊，你快醒醒啊……我们还要一起去吃芙蓉糕呢！还要一起赏花灯呢！还有很多很多……姐姐，你倒是快醒来啊！”

红袖双眼通红坐在如画榻边，呜咽的哭声中满是自责与些许埋怨。自责为何不听她的话，埋怨自己为何是个冲动的性子，这一刻，无论什么，都化为不停滴落的泪珠。如画静静地躺在榻上，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烛火下笼上了一抹淡淡的青黛。红袖伸出手替她笼了笼耳边垂下的几缕青丝，又轻轻攥住她微凉的手，“你不是一向最爱“教训”我吗？怎么？你现在倒躺在这里偷起懒儿来了！起来啊！你快起来啊！”

话未尽，又一头扎在榻边埋头痛哭起来。室内有几分安静，静的连香炉里不时爆裂的香料声也听的分明。花妈妈推门而入，柔声道：“知道自己错了就好，就怕一个人错了还不知悔改。”

红袖闻言忙转过身擦掉眼泪，站起来道：“妈妈，这么晚您怎么还没有睡？”

花妈妈径直走到榻边望了一眼如画后牵过红袖的手意味深长道：“我的女儿没睡，我如何能睡得着呢？你这个执拗冲动的性子也是该改改了，那天你实是不该与你姐姐置气，她也是为了你好啊。你手无凭证的去指认杜若溪，不仅是她不会承认，换作任何人都不会承认的，她呵斥你也是为了你。你看今天有了证据，指认起来岂不是更容易。”

心中万般情感奔腾，似潮水一般涌上，“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只盼姐姐她能够醒来……”红袖眼泪不自主又顺颊流下，轻靠在花妈妈肩头不住的啜泣，呜呜咽咽像是黄昏中迟暮的鸦满是凄婉。“傻孩子，你现在能想明白就好，好了，好了，别哭了……若你如画姐姐醒着也不愿看到你哭的……”花妈妈劝慰着抚上她的头轻轻揉拍着，看着帷幕上垂下的淡紫流苏在夜风轻拂下泛起道道涟漪，层层开来。次日一早便有府衙的官差来丽春苑通知杜若溪自戕的消息。花妈妈得知消息时正在如画房中给她喂药，当即便啐道：“自戕了？她倒是死得利索，只是白白便宜了她这么个死法儿。”

安雪玫在一旁若无其事道：“死的利索也好些。谁教她心思如此狠毒，竟打起如画妹妹的主意来。这一切只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

花妈妈搅了搅碗中冒着热气的汤药，倒也没有太过理她，“这药倒是挺热的，下次让人放凉了些再送来，也省得搅了这么长时间。”

安雪玫赔笑着：“妈妈说的可正是这个理儿，我看如画妹妹喝了这几次药，脸色倒是红润很多，怕是快好了呢。”

话音刚落，只见瑞平急匆匆拿着个帖子进来回话道：“宫里尚宫局来了消息，说是最终的舞伎名单确定了下来。”

放下手中的药碗，花妈妈欢喜的接过名单瞧了一眼，扔到桌子上道：“这杜若溪给划掉，死了的人还在单子上，简直是晦气。剩下的人一律给安排上练习日程，一天也不要落下，别丢了我们丽春苑的脸面。”

瑞平垂首立在一边，抬眸小心翼翼道：“如画姑娘呢？不知她病后身体能否坚持的住……”花妈妈眉头一皱，略显无奈，尽显岁月的侵蚀，“她的名字先留着，这药吃着也快好些了吧。”

放下手中的描花缠枝的钧窑茶盏，安雪玫拂手拿过桌子上的名单打量了一番，“人数如果实在不足的话，也可以把红袖妹妹添进去，这几日她的舞技确实是精进了不少。”

话音刚落，瑞平便接嘴道：“红袖小姐这几日确是越发精进了，我冷眼儿瞧着，竟有点儿安小姐的身段韵味了。”

花妈妈一脸诧异，紧皱的眉头也放松了些，看着瑞平笑道：“她可是丽春苑数一数二的人，红袖那丫头能赶上她？要是真赶上她，那这天不还得破个窟窿？”

瑞平也陪笑道：“妈妈可不知道。咱们红袖小姐这几日可勤奋了不少，每日里都在后院偷着练呢！”

“果真？”

安雪玫嘴角微微上扬，递给瑞平一个眼色，瑞平会意便不再言语，“妈妈，瑞平说的可是真的呢！要不妈妈哪天去瞧一瞧？”

花妈妈颔首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好的很。也省的我整天都为她操心了。”

随即又看了一眼安雪玫含笑道，“她能有这般进步，也是你的功劳。日后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话音刚落，只见鸣玉坊那边儿打发人来问话，闲话一聊就散了。却说石府胡老夫人大寿将至，石观早早就打点安排起来。石氏二兄弟也早忙了起来，都希望在寿宴上一展头角。这日石庆克正在后院中练剑，只见邹氏远远的在廊下向自己招手，便收了剑，径直上前问道：“不知娘有什么事？”

邹氏身着一件折枝喜鹊纹饰的氅衣立在廊下，看着大汗淋漓的他问道：“娘也没什么事，只是到你奶奶那里请了个安，路过这里顺便来瞧瞧你。你也别成天的在这里练剑了，瞧你这一身汗。”

说着便拿出绢子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石庆克夺过绢子，自己擦着汗珠道：“也没什么的，娘不必为儿子担心。”

邹氏拉过他的手，意味深长道：“你能这样进取也是好的。只是你也要明白一样，那就是做事要把握住时机。如今你奶奶大寿将至，你可准备妥当？”

石庆克笑道：“儿子当是什么事，原是这件事。娘放心，这件事前几日儿子便叫通儿去办了，礼物采办，歌舞献礼等一样不落，定不会叫西院芜房里的那对儿贱货得了势。”

邹氏眉头一舒，似是宽慰似是欣悦：“果是我的儿子，你若这样办就好。这次你若把西院那对儿给比下去，日后你表现的机会还多着呢！”

“儿子定不负娘所期望。”

邹氏母子这边儿盘算着，西院芜房里的自是也不敢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