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语帆大概一个小时后才下去，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屋里暖气充足，她穿着款式简单的棉质长裙，肩上搭了个披肩。客厅坐着的身影还没走，面上也全无不耐，注意力仿佛一直都在上方。她一出现，肖聿就注意到了。依旧是深色系的着装，蓬松的卷发柔顺地搭在耳后，温婉明媚，端着落落大方的成熟优雅。与印象里那个欢快活泼的身影判若两人。同一个人，却找不到过去一丝一毫的影子。肖聿寂寂无声地望着她下楼，墨黑的瞳眸变得越来越幽深。宁宇安唇角弯了弯，放下长腿，站起身，招手，“小帆，过来。”

宁语帆目光平静地扫过肖聿，疑惑地看向宁宇安，笑着道：“你不是在跟肖总谈事情吗？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去看看妈。”

宁宇安微微一笑，“肖总要是找我的自然就去书房了，在这等半天，总不会是为了开饭的，快过来。”

肖聿，“……”宁语帆脸色不变，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扯了扯唇角，“那肖总是来找我的？”

不等对方开口，宁宇安很自然地将她揽到身侧，手也顺势搭在她肩膀上。宁语帆一怔，扭头看他，脸还往他身上凑了凑，秀眉拧了拧，“哥，你喝酒了？这一身酒气，喝了不少吧？”

“你这鼻子怎么跟妈一样？我这看起来像喝多的吗？也就一点点。”

宁宇安挑眉，干净温润的气息因为酒意多了几分慵懒的味道。“少来，你喝多少都不上脸，妈没数落你？”

宁语帆狐疑地瞧着他。宁宇安无奈地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妹妹，外人面前，你倒是一点也不给哥留个面子是吗？”

“哦。”

宁语帆眨眨眼，仿佛突然记起旁边还有个大活人，收敛了几许笑意，淡然地转向肖聿，“肖总亲自登门，还带了这么多礼物，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扫了眼桌上堆积的高档礼盒，还有一束非常显眼又鲜艳的玫瑰。一直被无视彻底的男人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斗嘴，视线不易察觉地扫过宁宇安各种亲昵的举止，眼神变得又冷又凉。他站起身，一丝不苟的西装和发型，禁欲又矜贵，“宁总和宁小姐的兄妹感情，还真好。”

他刻意加重了兄妹的音。“是啊，我们家的小公主，又漂亮又懂事，就是惹人疼。”

宁宇安清懒地笑笑，隐隐有几分说不出的炫耀和宠溺，几秒后，唇上又掠过丝丝玩味，“肖总也有妹妹，应该能理解做哥哥的心情吧。”

整个海城上的上流社会，谁不知道肖家有个蛮横任性的大小姐，兄妹俩还是同父异母，关系可想而知。“那大概是理解不了了，毕竟不是每个哥哥都有恋妹情结。”

肖聿瞳孔微缩，坚毅的五官没什么变化，淡淡说完，视线转向也没有丝毫避嫌的宁语帆。“宁小姐，我听说几天前小妹惊扰过你一次，今天又去公司闹了你一场，她性子顽劣，我今晚登门，除了探望宁董和宁太太，也是想给你道个歉。”

他这次没再把她当成谁，仿佛两个人真的不认识一样，棱角分明的脸，绅士而客气。宁语帆才不会认为这么简单。肖聿是谁，他从不会做无目的的事。女孩唇红肤白的脸上微微露出讶然，但眼神却静如止水，“要是不提肖小姐，我还以为肖总是为自己来道歉的，这样一看，肖小姐倒也不是顽劣的不可救药，警察同志教导两句就能低头认错，可比那些高高在上摆架子的人有素质多了。”

肖聿深深看着她，薄唇抿着默了几秒，低沉地嗓音，一字一顿，“我若是为过去的事道歉，你愿意接受？”

宁语帆身子微怔，定定望着他。他什么意思，她自然是听懂了。宁宇安手臂还搭在女人的肩头，感受到她的僵硬，眯了眯眼，薄薄地笑起来，“肖总啊……”静了片刻的女人突然插话，脸上漾着笑，眼神却极冷地和他对上，“如果我愿意接受，肖总是不是可以永远都不出现在我面前？”

肖聿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心口涌出说不出的复杂滋味，喉结滚动，嗓音低哑，“你就……那么不想看到我？”

宁语帆歪了歪脑袋，娇俏的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几乎没有思考就回了，“女孩子受到陌生人的骚扰，总会留下点不好的阴影，虽然肖总这张脸很帅，但每次看到都会让我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恶心犯呕，食不下咽，我愿意接受你的道歉，从此以后各不相干。”

肖聿神经蓦然一紧，唇角扯出几分讽刺的弧度，“你这是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打算给我了？”

宁语帆撩了撩长发，笑了，“那些重要吗？解释改变不了已经造成的结果，肖大总裁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应该也不是为了听底下那些人废话的吧？”

肖聿脸色隐隐有了阴沉之色，“我不喜欢有些事不明不白的就过去。”

宁宇安眼底也沁出了凉意，袅袅轻音漫着嘲讽，“智商高点儿的人是不是都爱把事情复杂化，说好听点叫精明，难道不叫自以为是？这么爱多想多疑，那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心理病也是病。”

肖聿，“……”宁宇安在一旁听着两人打哑谜似地对话，手落回身侧，也不说话，余光始终留意着宁语帆气息的变化。肖聿维持着一贯的沉稳克制，深沉的眸子像是没有波澜，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细细碎裂开，薄唇抿的很紧，看了她一会，周身寒凉的气息并没有泛滥的更多。他多想多疑？肖聿发现现在根本说不过她那张嘴，也觉得没意义，弯腰捡起桌上的袋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当宁语帆看到那个东西时，一瞬间，唇瓣似乎抖动了下，又极快地被她咬住抿紧。“宁小姐认识这个吗？”

男人看了看手里的平板，俊脸淡漠的很，语气也轻描淡写，“那天在酒店随手捡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落下的。”

宁语帆咬着唇呼吸微颤，目光定在那个破旧的平板上，有些滞愣，五官终于露出些许的僵硬和震惊。他竟然还一直留着。她本来在那个家的存在感就几乎为零。她以为自那天之后，她的东西和痕迹也会像垃圾一样很快被佣人清理走，甚至都不需要汇报给他。所以……里面的东西他也早已经看过了？回忆翻江倒海地在脑中搅动，她试图用力压下去，却反而更加清晰了，无数张画面跳入脑海，混乱地开始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