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叫明楚搬了张桌子，搬了两条凳子到路边上，明楚不明所以：“你干什么？”

林玖歌答：“算卦。”

明楚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你要干什么？”

林玖歌指挥着他小心把桌子放下来，把椅子摆好，才颇为认真的说：“这是我师傅告诉我的，因为他治好我，找到我游离于三界之中的魂魄，其实已经算得上是犯戒了，也害了他折了不少福气进去，我每日替人算三卦，也是为他祈福。”

这话一半多是瞎编的，只有每日算三卦是真的，多多练习，也顺便为自己集一些福气，不然万一这二小姐命不硬，撑不到她找回身体怎么办？明楚个傻白甜，当即就信了：“那你给我算一卦吧！”

林玖歌点点头：“先给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

明楚惊呼了一声，但还是把银子给出去了，一边说道：“二十两银子对你舅舅我来说不算什么，但也当真不便宜，都是寻常百姓家半年的饭钱了，你要是收的这么贵，到时候可没人来找你算卦啊！”

林玖歌把银子放到一旁的盒子里，道：“二十两银子是你的价格，其他人有其他人的价格，你别担心，你想算什么？”

“算什么？”

明楚挠挠头：“好像也没什么好算的，那这样，你帮我算算姻缘吧？算算你以后的舅妈会是怎样一个姑娘。”

“好。”

几枚铜板放进了龟壳里，摇晃几下掉出来，然后慢慢移开。她的样子一本正经，叫明楚也有些紧张起来：“怎么样？”

林玖歌看了看，又抿了抿唇，说道：“我以后这舅妈，了不得。”

“怎么说？”

明楚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了不得是什么一丝？难不成是个母老虎？可千万别，他最怕的就是母老虎了，他还是喜欢温婉可人那一卦的。林玖歌看着卦面也有些惊奇，不死心多看了几眼，才说道：“你以后的妻子非富即贵，虽开始会有不合，但是难敌良缘，终成眷属，婚后生活美满幸福，一段佳话。”

这评价高，明楚瞬间乐开了花，还不忘记问一句：“那我以后会娶几个老婆？”

林玖歌铜板都收起来了，骤然听到他这一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还想娶几个？”

明楚回答的理直气壮：“像我这般的，怎么着也是三妻四妾，但男人三妻四妾总归不好，以后有两三个就差不多了。”

林玖歌要被气笑，没好气的说：“就一个，没得多了，你这妻子历害着呢！”

“一个啊？”

明楚嘴巴一撇：“那还是算了，一朵花哪有花丛香。”

林玖歌怕他再呆下去自己要忍不住骂人了，挥手把她赶到一边去。恰好遇上几个好友去花楼，便道：“我晚上再来接你。”

大抵是那二十两放在盒子里的缘故，又或者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在算命，再或者这个摊位不是很好，总之，没有人来，不少人就是路过，看一眼，抬脚走，会有稍微客气一点的，还会点头笑一下。坐了半个时辰没有人来，林玖歌活动了一下腰腿。“小姑娘，这里是算卦吗？”

来人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生的魁梧也有些吓人，面向来看，三角眼、尖下巴，是不大惹人喜欢的长相，直接在凳子上坐下，眸子却紧紧的盯着桌上的那二十两银子。林玖歌点点头：“是，算卦。”

男人上下打量着她：“你才几岁就学人算卦，算的准不准啊？”

林玖歌微微一笑：“不准不收钱。”

“那不行，我这浪费时间在你这，你要是随口一说，又说不准，岂不是浪费我时间？”

林玖歌明白了：“那算不准，我给你倒贴钱。”

男人瞬间高兴了：“就这样！”

这动静很快把周围的人吸引了过来，有人心善，赶紧说道：“小姑娘，他可是出了名的地痞无赖，你别上当。”

那男人当即怒了：“你个老不死的，烦什么？！”

林玖歌笑了笑：“谢谢您，没事，我算卦一向算得准。”

男人心中得意，又是个好骗的小姑娘，一会儿拿到二十两，就去对面喝花酒。他根本不是青山城的人，来自哪里，父母在哪，家中做什么一概不知，那些算命的说的，他也一个都不信，反正就是不认。林玖歌先是看了会儿像，又开始摇铜钱卜卦，铜钱有一枚落地，男人弯腰要捡，林玖歌却已经开口了：“你无父无母，不是青山城人氏。”

男人当即笑道：“这个其他人都知道，不算你算出来的。”

林玖歌点了点头：“你出生的家庭，家境不错，可惜天灾降祸，你父母被困其中，你逃了出来，被一个好心人带来的青山城。”

男人一愣，前面的他不知道，有记忆开始自己就是在流浪，确实是一个好心人把自己带来的青山城。“你这一生不算好，但是也不差，二十五岁之前若是将一身毛病改了，或许会有一场机遇，能让你回到原来的地方，人讲究落叶归根，若是回了故乡，哪一生至少是衣食无忧的。”

男人已经彻底信服，他先前遇见的算命先生只说从前，又弯弯绕绕，算的或许是准，他却不信，但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不知道为何，她说的话似乎就有叫人信服的力量：“当，当真？”

林玖歌道：“我从不说谎，更何况是算卦。”

周围的人起哄：“算准了吧？不给钱吗？怎么还不给钱啊？”

男人从震惊种回过神来，又有些羞愧难当：“你，你要多少钱？”

“二钱银子，”男人一愣。因为此刻他身上，总共就只有二钱银子，本来打算去对面买酒，看到算卦摊，想着讹钱，才没来得及买......慌乱的付了钱，跌跌撞撞的跑回家，看着家徒四壁的房子，陷入沉思，他如今二十三岁，如果真如那小姑娘说的，二十五岁之前会有机缘......或许他该去找一份工，工钱赚来好返乡，喝酒也不行了，喝酒耽误事，若是不小心错过自己的机缘怎么办？有了男人在前，后面的人们又有些蠢蠢欲动，纠结之际，又一个声音响起：“不知林姑娘，可否为在下算上一卦。”

人群退开，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穿着一身白衣，系着一件同色披风，披风上绣着红梅，公子生的清秀，眉眼端正，站的笔直，说是玉树临风，大抵如此，只是脸色苍白，看着便是病态，身边跟着一个小厮，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林玖歌站起身有些诧异：“秋公子？你怎么来了？”

秋遇书往前走了两步，笑道：“本来只是出来走走，却不想遇见你在这里算卦。”

人多眼杂，一男一女不能说太多话怕落人口舌，便直接坐下：“你想要算什么？”

秋遇书想了想：“什么都好，我什么都听。”

“那，你写个字吧！”

秋遇书提笔，犹豫片刻，写下一个“正”字。林玖歌接过纸笔，看了片刻，笑笑：“好字，解字有些难，今日三卦也已经算完了，我请你吃个饭？”

他有些惊讶：“好啊！”

喊了小厮帮忙收摊。去了旁边的春风阁。春风阁的饭菜好吃，价格也不贵，大抵就是因为这个，富人家嫌弃上不了档次，穷人家又有些吃不起，反倒是人比较少，二楼有一桌摆在靠山的外头，极其清幽。叫了三道菜一个汤一个糕点和一壶茶。林玖歌把先前准备的玉石拿出来：“本该送你的，先前一直没有机会，多谢你送的木头猫儿，我很喜欢。”

秋遇书笑着接过，并不扭捏：“你喜欢就好。”

“方才观你写的字，还没来得及把我算的同你说，”林玖歌已经组织好语言，便全数开口：“正字，正义，正气，公正，想来秋公子与知府一样，是个力求天下公正，百姓公平的好人，这样的人，要比旁人经受更多的考验，但天地厚爱。”

她顿了顿：“秋公子这一生，所念都能所得，会名垂青史。”

这么高的平价倒是把秋遇书吓一跳，见她不像在开玩笑，才有些期待：“我不求名垂青史，但求所做无愧于心。”

“会的。”

两杯清茶相碰，掩下心中叹息，她未曾说出口的是，这一生虽很好，却是早亡的命格，可惜了。似乎感觉到她话语中的意犹未尽，秋遇书主动提及：“你还有什么心事？”

窗外风吹竹叶，沙沙作响，还未下雪，但感觉也快了，唯一一年，不在国师塔的冬天：“秋公子，你说这一生，怎过的这样快？”

秋遇书心一颤，想到自己的身体，她莫不是在为自己担心？犹豫片刻，道：“为何过的这样快我也不知道，但是活太久也并非就是好的。”

“怎么说？”

“我私以为，看着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一个离去，人生就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也是，”不知道自己这样离去，师傅会不会伤心痛苦，还有他......他会不会也有些难过，大抵只会觉得可惜吧......“人这一生到底是为什么？”

菜已经上来了，秋遇书递过去一双筷子：“大概是为这一生，无遗憾，无亏欠。”

菜香扑鼻，林玖歌决定把这些事情都先扔在一边：“你说的对，及时行乐！先饱餐一顿。”

秋遇书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