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真是块儿硬骨头，宋涵雨算是感觉出硌牙了。“妈，你搞什么？要发誓也是我发誓，你不要为难别人！”
“我怎么为难她了？她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清白吗？发个誓有什么？不敢？”
老太太咄咄逼人，似乎宋涵雨不发这个毒誓，这事就没完。虽然现在这个年代很少有人再信这个，可真要说出这样恶毒的诅咒，恐怕没有哪个人不觉得心里发毛的。宋涵雨眨了眨眼，看章恒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似乎也很无奈，干脆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哭，就显得她卑微又憋屈，相比之下，老太太就过于盛气凌人了。这么大的动静，店员不好坐视不管，慢吞吞地走过来问宋涵雨需不需要帮助，他所谓的帮助无非就是报警。宋涵雨哭着说：“不用，我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可下一秒，她就身子一歪，直接朝店员身上摔过去。好在店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反应快，身手也敏捷，一把托住了宋涵雨。章恒妈怔了怔，也有点儿慌神。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脆弱的吗？不过就是打了一巴掌，说了几句重话，号丧似的哭得上接不接下气不说，现在还昏倒了。“妈，你看你干的好事！”
章恒愤愤地瞪了母亲一眼，抱起宋涵雨就往店门口跑去。“我送她去医院，你先回家！”
这句话是他对母亲说的，几乎是咆哮了。老太太没有立刻回去，坐在椅子上没动，鲜活的脸色渐渐转为呆滞，连眼神都黯淡下去了。她自认代表的是正义，怎么现在却把自己搞得灰溜溜的，看着倒好像是她老婆子欺负人家小姑娘似的。这都是什么事啊？打车回到家以后，她一直握着手机等儿子的电话。她心想着，那个小狐狸精不会气急攻心出点儿什么毛病吧？要真是那样，人家执意要她出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可怎么办？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她不断地自责。尤其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更是觉得好像宋涵雨真的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一向急脾气的她终是按捺不住打了儿子的电话。打了好几遍他才接。“儿子，那个小狐……小宋姑娘怎么样了？”
“现在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得住院观察几天！”
章恒妈的心沉到了谷底，进了医院那简直就是烧钱，动不动就这个检查那个检查一大堆。她没什么钱，到最后还是得儿子出。拿人手短，老太太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嗫嚅了半天才说：“这得花多少钱啊？”
“花钱的事您甭管，我来。只是，您把小宋打进了医院，好歹也得过来道个歉吧。”
老太太虽不情愿，可还是勉强答应下来。这件事并不光彩，她没跟苏晓说，也特意交待章恒帮她一起瞒着。她去了趟医院，在宋涵雨面前沉默了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对不起”。刚说完，自己倒先红了眼眶。她大半辈子挺直了腰杆做人，自认从没有做过糊涂事。这句对不起说出来，她心里憋屈得很。小姑娘真是太有心机了，挑了个最关键的时候昏倒。现在看她面色红润，完全没有病态，老太太猜着她十有八九是装的，可又没有证据，心里愤愤不平，表面上却还要表现得诚恳大方。临走的时候，她跟宋涵雨说，既然她和章恒之间并没有什么，为免同事们闲话，还是希望宋涵雨尽快找个男朋友。宋涵雨还没有表态，老太太就豪爽地揽下了给她介绍对象的活儿，说是最多半个月，保准给她找到合适的。她心里想着，只要这姑娘名花有主了，大家的心里都能彻底踏实，当然也包括苏晓。苏晓觉出婆婆有点儿古怪，虽然极力掩饰，可还是能看出她像是藏了心事。尤其是她无意中撞见婆婆给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打电话，让对方帮着留意一下适龄的小伙子，介绍给她朋友的女儿时，她猜到了，婆婆所说的这个女孩，很可能就是宋涵雨。章恒虽然家在农村，可也有几个在大城市生活工作的亲戚，拜托他们再去留意，范围自然就会扩大许多。苏晓看破不说破，关注点渐渐落在章恒的身上。他最近有点儿不对劲，整个人垂头丧气的，连肩膀都塌得低低的，完全不见了昔日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模样。章恒没说，苏晓也不问。两个人同床异梦的日子依旧在继续，只是他们很默契地变得更加恩爱。以前的演技，骗两个女儿是绰绰有余的，可老太太却是个人精儿，她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所以要演得更逼真才行。在这件事上，章恒比苏晓更加积极主动，因为他不希望母亲跑去找宋涵雨大闹的事再次发生了。“老婆，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那款香水，你用用试试！”
“老婆，以后你回家了坐下休息就是了，所有的活儿都留给我，就当给我个机会锻炼一下身体。”
“老婆，你说话的声音不太对啊，多喝点儿水，工作上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每次听到他一口一个“老婆”，真是油腻得可以，可苏晓还是得硬着头皮配合。演戏嘛，谁天生就会啊？还不是靠着日复一日磨出来的演技？章恒妈总算是相信他们的感情又恢复如初，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可是苏晓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老太太突然认真地跟她说：“晓啊，趁着你们现在的甜蜜劲儿，赶紧再追生一个！男人的心哪有安定的时候？走了这个，还会再来别的，你说是不是？”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苏晓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什么要演恩爱夫妻呢？把真实的一面表现出来不好吗？老太太担心是担心，可起码应该不会这么急迫地催生不是？“晓啊，你倒是表个态啊！你说，妈讲的有没有道理？”
章恒妈目光灼灼，苏晓感觉自己的身上都要被烫出几个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