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妈以为女儿会躲，却不想她动都没动一下。偏偏她这次用了力，抱枕直接砸到苏晓脑门上，虽然不至于多疼，可老太太还是又动了怒。“傻呀你，为什么不躲？给你老娘演苦肉计，好让我心疼你是不是？”

“我才不会心疼，你和你哥都是白眼狼，从来没有心疼过我和你爸。明知道我们这一代人最看不得出轨，出轨就是道德沦丧。道德沦丧懂不懂？你和你哥还偏要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出轨，你们就是盼着我们早死！”

“明明可以不离婚的！你和你哥要是当初咬死了不离婚，章恒和你嫂子还能绑着你们去民政局不成？熬一熬就过去了，明明熬一熬就过去了！熬过去了，你爸也不至于死不瞑目！”

母亲的话像刀子一样一遍又一遍戳着苏晓的心窝，刀刀见血。她承认她错了，她早就承认过。母亲说得都对，她没有什么好反驳的。她深深地垂下头，盯着落在地板上的一根头发出神。时光无法重来，如果再来一次，她会不会再次出轨？没有如果，她不知道答案。因为出过轨，所以她被钉在了耻辱柱上。这是她活该！她无数次的忏悔，痛哭，所有不好的事她都当作是自己的报应。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父亲会带着遗憾突然离世。他那句“等不到你和章恒复婚了”每每回想都让她鼻酸泪目。父亲是最先知道她和洛一凡暧昧的，他还警告过她不要背叛家庭，可她却一意孤行。离婚时，章恒拿出了最大的诚意，把房子和存款都留给了她和孩子。他在赎罪！而她呢，她又做了什么？精神出轨和肉体出轨并没有实质性的差别，她并不应该因为章恒先出轨而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坦然接受章恒为她和孩子做的一切，不是吗？一个家散掉了，不是一个人的原因。父亲不善言辞，很少严厉地骂她，可他临死前的那句话却像一个重重的耳光扇到她的脸上。她错了，错得很离谱！甚至，她天真地以为，离婚了就和以前的日子告别了。她可以洒脱地开启新的人生，想再婚就再婚，不想再婚就带着孩子们过。殊不知，有些错误，会成为烙入骨髓的印迹，一辈子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妈，我错了……”苏晓喃喃地说着，双手绞在一起，指尖颤得厉害。作为父母的骄傲，她终于发自内心地诚心诚意地正式向母亲道歉。苏晓妈本来还想骂的，可是听到女儿这么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剩下的话又咽了回去。老伴的遗愿是女儿和章恒复婚。章恒的改变是一点一滴，潜移默化的，老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看得清清楚楚。苏晓爸之所以弥留之际没有说看不到儿子和刘茜茜复婚，是因为他心里明镜似的，不可能了。“苏晓，你已经三十多岁了，有些事情，该慎重地好好想一想了。”

苏晓妈难得露出慈祥的笑，平静地说了一句话。她重又进了卧室。悄无声息，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苏晓颓然靠到沙发靠背上，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有些事，她以为过去了，其实并没有。心里闷闷的，一呼吸就会疼。她悄悄从鞋柜的角落摸出了半盒女士香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买的了，只是偶尔在街边看到有女人抽烟，她也在想，是不是抽烟可以缓解压抑的情绪，所以一时心血来潮就买了。以前抽过，很呛人，嗓子里麻麻的，只想咳嗽，可此时此刻，她一定要干点儿什么才能疏解一下情绪，所以就想到了这个。她轻手轻脚拉开门出去。夜色深了几分，天边有几颗并不明朗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小区里并没有多少人走动，不知道是谁家的厨房里飘出炸酱面的浓浓香气。苏晓找了个很偏僻的角落，抽了一支已经泛潮的烟叼在嘴里，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打火机。这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够用了！她苦笑了两声，正要把烟扔到地上。视线里出现一只男人的手，手里握着一个打火机，稍稍晃了晃。她愣了愣，缓缓抬起头，对上熟悉的眉眼。“这么晚才下班？”

苏晓有些尴尬，看了他一眼，拿出打火机重新低下头。“嗯，今天工作没做完，加了会儿班！”

章恒坐到她身边。看她动作笨拙，怎么都点不着，便拿过打火机帮她点上。“心情不好，想抽两口就抽两口，可是要适可而止，不然很容易上瘾！你一向生活方式很健康，还是要继续保持！”

苏晓微微点了点头，浅抽了一口。喉管火辣辣的，烟味太冲，她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章恒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给她拍拍背，可是悬在半空却顿住，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不习惯就不要抽了！心里苦闷，在这儿坐一会儿，想点儿开心的事，很快就缓过来了。”

苏晓把烟扔到地上，用鞋底碾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最近照顾妈很辛苦吧？”

“还好！”

假装坚强其实很辛苦，苏晓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很好，可颤抖的尾音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以前带双胞胎女儿都没有这么累过，分分钟濒临崩溃。章恒搓了搓手，轻声说：“妈的情况只是暂时的，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她现在最需要亲人的陪伴，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给你……”他抱歉地笑了笑。“谢谢你！”

除了这三个字，苏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拿出手机调出监控软件，看到母亲正在她房间的床头柜里翻找什么，她的心立刻就提了起来。以前自己经常失眠，床头柜里放着一瓶安眠药。母亲不会是在找那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