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瞬间觉得天旋地转，手也抖得很厉害，几乎拿不住手机。她闭了下眼，迅速地深呼吸了好几次，稳了稳心神，这才收起手机起身。这边离路灯比较远，便显得她的手机屏幕格外的亮，章恒也看到了，他也惊得起了身。要不是他扶了苏晓一把，她可能真的就瘫坐到地上了。看着她脸色苍白，章恒试探着问：“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用！没事，我妈可能感冒了，只是在找感冒药。”

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她只是不想麻烦章恒而已。他已经为苏家做了太多了，这么多人情她已经无法还清。几乎是跌跌撞撞一路冲进家门，苏晓一眼便看到母亲手里拿着药，正要吞下去。“妈，你要吃什么？”

苏晓几乎是风一样刮了过去，一把抠下了她手里的药。她的眼里全是泪水，声音尖利，却又支离破碎。“医院开的药啊，怎么了？”

苏晓妈不知道女儿为什么突然情绪激动，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可是苏晓哪会相信她的话，她低下头，一片一片地检查过了才确定，不错，是医院开的药。吓死了！她的心脏还在砰砰乱跳。那么，母亲刚才去她的床头柜里找什么了？苏晓差点儿就问出了口，可是转念想到以母亲的敏感，怕是立刻就能猜到她在屋子里装了监控探头，只好闭了嘴。“你怎么了？突然出去，一回来就疯疯癫癫，神经出毛病了？”

苏晓妈瞥了她一眼，吞下药片，坐到沙发上冷着脸喝水。“没……没什么！”

此时，苏晓才感觉到无边的疲惫席卷而来，她跌坐到沙发上，按了按跳痛的太阳穴。夜深了，苏晓问母亲要不要泡个澡，她想了想，答应了。听到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苏晓顺了顺杂乱的头发，平躺到沙发上，悬着的心落回了一些。本来想打个盹的，可或许是太累了，她眨眼间就睡着了。直到一声巨响传来，她才猛地惊醒。脑袋昏昏沉沉的，可她还是下意识地四下寻找母亲的身影。卫生间的灯还亮着，隔着毛玻璃能看到她的影子。她起身走过去，隔着玻璃门问：“妈，刚才怎么了？”

“让你帮我搓个背，叫了半天都不应。是谁说的要对我好，包我满意。需要你的时候，连个影儿都没有……”苏晓妈又絮絮地数落起女儿。“对不起，妈，我睡着了！”

她知道了，刚才那声巨响，是母亲拉开门又猛地关上。只要她没事就好。她压下门进去，刚刚拿起澡巾来，母亲又说：“行了，行了，我都洗好了。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除了老伴没一个靠谱的。亲生女儿又怎么样？没用！”

苏晓妈用力扒拉了她一下出去了。太阳穴又开始跳痛，一浪高过一浪，苏晓慢慢蹲下来，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头，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不是一个脆弱的人，无数次提醒自己坚强一点儿再坚强一点儿，怎么就是做不到呢？母亲睡下了，可苏晓不敢睡。她靠着床头，盯着手机屏幕，看到母亲翻了个身，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说不定她是梦到了父亲，两个人正在聊天。要真是那样，她还是很羡慕的，毕竟母亲能在梦里见到父亲。不知道是不是父亲还在生她的气，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梦到过他。直到后半夜三点，她才有了些睡意。自从母亲出院住进来，她就不敢关门睡觉了。母亲情绪不稳定，万一有个什么动静，开着门她更容易听到。原本她提出和母亲一起睡，却遭到反对，母亲说她只习惯和老伴睡，别人在身边她别扭。无奈之下，苏晓只能晚睡早起，即使睡着，心里也始终绷着一根弦，提防着母亲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天亮了，外面传来再普通不过的各类声响。新的一天，却让苏晓提不起精神来。她没怎么睡着，头疼没有缓解，只能强撑着起床。母亲吃得清淡，以前都是父亲做饭，她的厨艺不及父亲，可也很是尽力。今天的早饭母亲没有挑剔，吃了不少，等到她吃完，苏晓边收拾碗筷边问她要不要出去散散步。“戴着黑纱出去，别人一定会用同情的眼神看我，我受不了那个！”

“那好吧，您看看电视或者听听广播吧。”

苏晓妈白了她一眼：“别安排我，我愿意干什么干什么！”

母亲的脾气越发不好，苏晓早已见怪不怪。苏晓独自出门，在楼下等着三个孩子出门。今天是期末考试之前的最后一次课，苏晓叮嘱了他们几句，又挨个摸摸他们的头。章恒刚好有空，准备开车送他们去上学。孩子们跳上车，还不忘落下玻璃跟她说再见。目送着车子离开，苏晓不舍地收回视线。即使再忙再累，她还是能从时间的缝隙里找到星点的快乐。看到孩子们，她就觉得高兴。回到家，母亲又是冷言冷语一番数落。她刚才透过阳台的窗户往外看，不由又心生感叹，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散了呢？章恒固然是有责任的，可女儿就没有吗？住在同一个小区的隔壁栋，邻居们都认识，私底下会怎么议论？即使她不出门，依旧觉得丢人，心情也越发压抑。她只能骂女儿。看着苏晓麻木又委屈的脸，她偶尔也会心疼，可是只要一想到老伴死前的样子，她又不由重新硬起心肠来。“苏晓，你跟我说实话！”

苏晓妈突然转移了话题。“什么？”

“你真没想过和章恒复婚？”

母亲盯着苏晓的眼睛，一字一顿，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