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攥着沈昭的手腕，担忧的目光将他全身上下扫了一遍，焦急问：“那这药可会对身子有害？”

沈昭道：“不会，只是每逢半月便要发作一次，且只有与那宫女行事才能解毒，因此儿臣才阻止母妃杀她。”

许贵妃另一只空着的手拧紧了手中捏住的帕子，恶狠狠道：“到底是谁这般心思歹毒，竟给我的昭儿下了这般狠辣的毒药！”

她这话落下，并未察觉到沈昭的面色微变，变得有些古怪。“母妃，您今天陪着儿臣受罪，儿臣心中实在愧疚难当，此事您不必操心了，儿臣自会揪出背后陷害儿臣的人。”

沈昭并未回答许贵妃的问题。许贵妃没有多想，一只手扶着额头，“母妃身子受了寒确实有些不适，不过太医已经来瞧过了，没有什么大碍，只需日后仔细养着。”

许贵妃眼中闪过怜惜，“就是苦了我儿，明日就是新年宫宴，你却要被你父皇禁足在府中，你明日不出席宫宴，沈澜与那谢氏中人听说后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说闲话！”

语罢，禁不住冷笑连连，“也罢，便让他们得意一时，昭儿你放心，待母妃同你父皇求求情，不需几日你父皇定会解了你的禁足。”

沈昭知晓许贵妃的本事，并不担忧禁足一事，他眼下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他沉思起来，便听着许贵妃在身边问：“昭儿，云平县主与晋王的婚期定在明年二月十八，在此之前，你定要想办法搅黄这门婚事。”

许贵妃忧心忡忡，“你也瞧见了，若是要与沈澜争那个位置，背后必须要有兵力支持，母妃虽帮着你笼络了不少朝臣支持你，但都是些文官，真斗起来只有一张嘴皮子管用，谢氏一族根基深厚，且不少谢氏族人在禁军、神策军、西南军中担当大任，若想与之抗衡，你必须得道镇南王的支持。”

禁军、神策军都是护卫京都城的军队，而西南军是驻扎在京都城以南，靠近陇西的边塞军。陇西一线毗邻诸多小国，只是这些小国向来安分，不敢与澧国起争端，西南军驻扎在此，只是威慑诸国，兵力与镇南王麾下的镇南军自然没有可比之处。若真要算起来，禁军、神策军再加上西南军，三军才可与镇南军抗衡。也正是因为这般原因，沈昭才会如此迫切的想得到镇南王的支持。只是屡次不顺，他又在姜姒面前屡次碰壁，心中对镇南王府与姜姒早已生出了怨气。沈昭垂下眼，将心中的诸多想法压下来，只道：“母妃放心，儿臣会有法子的。”

……出了宫上了马车，沈昭温润的神色便阴沉下来。他阖眼靠在马车的软靠上，落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握拳。极乐散是稀罕之物，当初他寻边整个澧国才寻来两瓶，如今一瓶仍在他手中，另一瓶则给了张秋芸。可今日极乐散的毒却被用在他身上。沈昭现下最疑心的便是晋王。晋王发现了极乐散，又因张秋芸是他送给晋王的，为了报复他，做了今日的布局。若今日的布局都是晋王设下的……沈昭猛地睁开眼，真正是细思极恐。云台佛塔修建在皇宫之中，晋王只是偶尔入宫，每回入宫时且有皇帝身边信任的内侍跟随，说是跟随，实则是监视晋王的一举一动。在这般情形下，晋王还能设下此计……沈昭不由得地背后发寒，只觉得晋王比他预想之中的更棘手、更危险。他禁不住怀疑晋王留在京都城的真实目的。有如此心机之人，当真只是个贪慕美色之人？马车外风声呼啸，冷风从车窗缝隙中钻进来，沈昭脸上被冷风刮蹭着，但他却丝毫不觉得冷。后背泛起的寒意让他头皮发麻，头一次让他意识到，晋王此人比起纳兰樊景，危险了百倍。……春园中，裴临寂重新换了一套衣裳，听着从苑转述沈昭在宫中所言所行，面上毫无波澜。他低头整理着腰间的玉佩，又将姜姒送与他的荷包移到腰侧，仔细藏起来。嗓音清冽，“派人仔细盯着昭王府的动向，别让他靠近镇南王府半步。”

当初他与沈昭有过合作，当时却并未发现沈昭也是如此心机深沉，若不是姜姒阻止他与沈昭接触，想必当初他会选择投入沈昭门下。如今想来，连他也被沈昭的表象欺骗了。只是……裴临寂轻轻蹙眉，为何阿姒不准他与沈昭接触，难道她早知沈昭不似表面那般，是个伪君子？可她又是如何知晓的？“是，主上。”

从苑恭敬出声，又道，“皇帝命昭王禁足，想必他这几日都会在府上，关在暗室的张秋芸何时送还给昭王？”

“主上本是要送张秋芸入宫，让她与昭王成事，为何最后关头却改了人选？”

此问困惑了从苑许久。依着主上睚眦必报的性子，张秋芸胆敢给他下极乐散，他定是让她百倍偿还的。裴临寂微微抬眸，面具透着寒光，“她与容家沾亲带故，阿姒虽未说，但我知道她对张秋芸等人留了余地，顾念着容老太太。她不忍容老太太伤心，我又如何能叫她难过？”

这答案令从苑意外，她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应当是意料之中的事。能叫主上破例的，怕是只有与县主有关的事了。裴临寂声音冷冽，“今日寻个机会将张秋芸送到昭王府，再提醒她一遍，该如何行事。”

“张秋芸当真能做到吗？”

从苑禁不住有些担忧，“且她是昭王寻来送给主上的，昭王如何会再将她收入房中？”

裴临寂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腰带，“这便要看张秋芸自己的本事了，机会本王已经给她了，抓不抓的住且要看她的本事。”

“可……”从苑犹豫了一番，“可县主是让主上将张秋芸一行人赶出城。”

裴临寂瞥了她一眼，眸光深幽，“只有让人心甘情愿的离开，方能一劳永逸。”

“张秋芸一心想着攀附权贵，若不叫她彻底绝了这个心思，她是不会乖乖离开的。”

“只有让她对这些权贵们避如蛇蝎，求本王送她们出城。”

裴临寂唇角勾了下，“派人多盯着些，别叫她死了。”

从苑隐约明白了什么，垂头恭敬道：“是。”

衣衫整理妥当后，裴临寂伸手摘下面具，从苑双手捧住，问道：“可要派几个人跟着主上？”

裴临寂淡淡摇头，“不必，派人在暗中远远跟着便可。”

从苑心中有什么不明白的。主上给县主准备了惊喜，自是不愿意叫旁人打扰了两人的兴致。裴临寂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春园，而假扮他的暗一也戴上面具坐在书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