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樊凝在嘴边的笑意一僵。分明眼前的女子就站在他眼前,可他却恍惚间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道遥不可及的鸿沟,他再也触碰不到她半分。明玉樊心下一阵抽痛,垂落在身侧的手在袖中用力握拳,复又松开。他对上姜姒冷淡的眼神,似是完全不在意她的冷淡,笑容温润:“阿姒妹妹难得过来寻我,不如先进府上坐一坐?我记得你最爱喝虞安的新茶,正巧我府上刚得了些。”
姜姒眼睫微动,眸光又沉了一分,语气疏离:“宣平侯,今日我来此不是来喝茶的。”
明玉樊嘴角的笑意一僵。而后又笑起来,缓缓开口道:“若我所料不错,阿姒妹妹今日该是有求于我才对?阿姒妹妹平日里求人便是这般态度吗?”
他虽是笑着的,可姜姒却感到一股莫名而起的寒意。她犹豫了片刻,与身侧的从苑对视一眼,未曾再看明玉樊一眼,径直迈步走进宣平侯府。管家在一旁瞧着,面上浮现几丝愠怒。“侯爷。”
他低声在明玉樊身边道,“这晋王妃丝毫未将您放在眼里,您还对她这般客气做什么?”
此话一出,管家便只觉得后背陡然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一道令他无法忽视的可怕眼神锁定了他。随之一道冷的掉渣的声音自他耳边响起,“若让本侯再听见这些话,你也不必留在侯府了。”
“还有。”
明玉樊冰冷的眼神落在管家身上,一字一顿道,“在宣平侯府,没有晋王妃。”
一直到明玉樊走远,管家才反应迟钝的回过神。良久,他才反应过来明玉樊话中暗含之意,惊的天灵盖一凉。宣平侯府没有晋王妃……难道侯爷……还觊觎着晋王妃?!姜姒只入了前院,在一处视线宽阔,不时有下人来往的凉亭旁停下,便不愿意再进一步。她等着明玉樊走近,开口道:“宣平侯现在可以说了吗?”
她这般恨不得与自己划清界限的姿态令明玉樊眼眸中闪过一丝受伤,他神色黯然,抬眸问:“阿姒妹妹,你当真要对我这般疏离吗?”
姜姒神色冷淡,看着他,认真道:“侯爷,我如今已经嫁给了晋王,自该与外男保持距离。”
“我在心中将你当成大哥,也仅仅只是大哥。”
“你若是将我当成妹妹,就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那般唤我。”
在姜姒印象之中,明玉樊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君子,因此她实在不解,明玉樊为何会如此。既然开了口,她索性将心中所想都说了。“侯爷,你到底想做什么?”
“大哥……”明玉樊眼尾泛红,目光紧缩姜姒冷淡的脸庞,哑声道,“你当真从未对我有过旁的心思吗?”
“旁的心思?”
姜姒眼神坦然的望着他,“侯爷是指什么?”
“你当真不懂……当真不懂——”明玉樊眼尾猩红加重,突然情绪激动的伸手想要拉住姜姒。一旁的从苑眼神一凛,下一瞬便出现在二人中间,将姜姒挡在身后。面冷如霜的道:“宣平侯,请自重。”
“自重”二字,短暂的唤醒了明玉樊的理智。他竭力克制着胸腔中翻涌的情绪,与从苑对视的瞬间,竟在一个婢女身上感受到了威胁。他心下暗自怀疑从苑的身份,而后看向姜姒,脸上又恢复了冷静,满是歉意道:“阿姒妹妹,我方才失态了。”
姜姒看着他,微微蹙眉,几不可察的叹了声。“侯爷,有些话在许久之前我便与你说明白了,自始至终我都只把你当成大哥,未曾有半点旁的心思。”
“你如今仕途坦荡,日后必定位极人臣,手握重权,京都城容貌才情皆俱的贵女数不胜数,你定会遇到一个与你两情相悦之人。”
何必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呢?姜姒不是看不出明玉樊的意思,但便是看出来了,她也要装作不知道。她从未给过明玉樊半点期待,以前没有,如今更不会有。但近日明玉樊的所作所为当真令她困扰,如今她索性将话说开了。此前,明玉樊一心想听姜姒亲口说些什么,可此刻,听她亲口道出“对他未曾有半点旁的心思”一言时,他只觉得心如刀绞。甚至后悔彻底撕破了这层薄纱。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姜姒示意从苑退开,从苑一愣,眼中流露出担忧,“可是主母,宣平侯……”“我相信明大哥不会伤害我。”
姜姒看着明玉樊,笑意嫣然,“明大哥,你值得更好的女子。”
“若你愿意做我的大哥,日后在私底下你我依旧以兄妹相称。”
她这一声“明大哥”明玉樊等了许久,可他却发觉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兴。他只想姜姒对他亲近些,可这一声“明大哥”却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彻底斩断的泾渭分明。静默须臾之后,明玉樊既未反驳也未应下,他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模样,扬声命下人沏茶。望向姜姒,迟疑片刻道:“容家一事,我们坐下说。”
姜姒眼眸微闪,走近凉亭内坐下。两人对立而坐,从苑站在姜姒旁侧,目光警惕的盯着明玉樊,一寸不离。下人很快将茶水奉上,明玉樊替姜姒倒了杯茶,姜姒噙着淡笑接过,才问:“明大哥,君澜帝当真要容家拿出千万两白银吗?”
明玉樊未曾想到姜姒问的这般直接,他拿着茶杯的手一顿,继尔垂头喝下大半杯茶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才缓声道:“先皇越老越昏庸,且近些年极尽奢靡,几乎将国库的存银都用尽了。”
“国库如今余下的银两连下个月百官的俸禄都不够了,但京都六部、还有各地方官衙都等着国库拨银子。”
“容家是河洛首富,树大招风,此等情形之下,皇上自然是盯上了容家。”
“皇上虽未言明让容家拿出多少银子,可若是出的少了,你觉得皇上会放过容家吗?”
“容家是河洛首富不假,可他们到底是一方商贾,若皇上当真对他们生出不满,哪怕容家人背后有镇南王护着,又能起到多大的用处?”
明玉樊叹了一声,“且镇南王身在京都,容氏一族根基还在河洛,皇上若是暗中派人做什么,怕是镇南王也鞭长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