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国仲腹部被撞巨痛，脖子又被大力锁住。他以为必是穆文商趁机锁住了他，心下一凉。可是一转眼看见穆文商和穆文清站在原地没动，这才知是欢欢锁住了他的脖子。黄国仲当时恼怒如狂，他暴然发力，吐气开声，发出一声威猛至极的虎啸之声。靠天和欢欢都被震开，穆文商拉着穆文清，也觉腥风扑面犹如刀割，忍不住倒退两步。啸声发出，各船上和江面上疏通冰凌的黄家弟子立即动身来支援。黄国仲双目暴张，目光赤红，他劲贯右臂，便欲打向靠天。突然听见叽地一声尖叫，一只猴子样的怪兽飞掠上船，扑挂在船帆之上。它身体精瘦，双目大而有神，紧紧看着黄国仲。黄国仲讶然失色，说：“飞虎！”

欢欢一见飞虎的样子，双腿一软，跌倒在甲板上。一阵风响，一个瘦瘦的白衣少年飞跃到船上来，他双手扶腰，咧嘴一笑，说：“谁叫得那么大声啊？怎么不叫了？”

黄国仲气势全无，连动也不敢动了。穆文商对那白衣少年说：“堂主，文清无事，货物也无损，不必杀人了吧。”

那少年正是天元堂的新任堂主常胜，他瞥了黄友信的死尸一眼，说：“杀一个是杀，杀一百个，一千个也是杀。不杀，不足以立威。”

十几个刚刚冲上船的黄家弟子，脚还没站稳呢，常胜过去一脚一个，把他们全部踢下船去。黄国仲急忙喝止：“你住手！”

常胜冷冷一笑，突然飞扑到黄国仲身上。那飞虎后发先至，骑在黄国仲脖子上，利爪扬起。常胜的手也扬起。常胜的手却抓住了飞虎的利爪，黄国仲已然眼睛翻白，僵直地摔倒。黄泰予楞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常胜拍了拍手，站起来，对黄泰予说：“倒底年纪大了，不如黄友奇，黄友延还能打上几个回合。你们的四老虎，五老虎被我打断了腿。你回去告诉黄泰斗，以后别总想着打天元堂的主意。我师父虽然去世了，我常胜还在。再来捣乱的话，我让整个泰山黄家都像他一样，拄着拐杖走路。”

黄泰予看看死去的黄友信和昏倒的黄国仲，他只好乖乖地招呼黄家弟子抬起两人下船。常胜看了看下面，笑着对穆文商说：“我看冰凌也清理得差不多了，就过了断翅峡再回楚国吧。听说真正的猛虎会肋生双翅，黄家五虎就算生了双翅也没用，因为这里是断翅峡。”

那只飞虎跳到常胜肩头，叽叽叫唤，眼睛却打量着欢欢。欢欢掩面扑倒，呜呜大哭。靠天过去包裹住欢欢流血的双腿。欢欢浑身颤抖着说：“快带我……快带我离开这里。”

黄家的人铩羽而归。常胜带领着九庄的船队也扬帆启航。江滩之上，只剩下靠天和欢欢。欢欢狠抽了自己几记耳光，又伏地大哭起来。夕阳西沉，凉风四起。欢欢的哭声低了下来，她突然抬头说：“我就是哭死了，你也不来劝劝我是吗？”

靠天淡淡地说：“我也不知道你哭些什么。”

欢欢说：“自然是哭自己没用啊。我那么辛苦的练剑，就是为了杀那只死猴子报仇啊。谁知见到它了，自己连站起来都不能够。你说我有多没用！”

靠天说：“你说那只飞虎啊，我看见它心里也很害怕。不过它是从前杀死大熊的那一只吗？如果是的话，怎么也要杀了它给大熊报仇。”

欢欢呸了他一声，说：“什么大熊小熊的，你不是吃她的奶长大的吗？她是我妈妈，也是你妈妈。你当然要为她报仇，算你还有一点良心。”

欢欢手指江心那艘常胜留下的小船，说：“你想过南岸去，就飞到岛上把小船划过来。”

靠天说：“这么远，我可飞不过去。”

欢欢突然抓起靠天，飞掠几十丈的江面，落在小岛上。欢欢落地时一个趔趄，她赶忙放开了靠天，神色惨白地说：“快去划船，你以后要好好照顾我。”

靠天说：“我不会划船。”

欢欢说：“不会划船？那你怎么过江？难道要和我在这小岛上住一辈子吗？”

靠天走到浅滩处，抓起小船来猛地掷向江心。小船落下时，靠天飞纵过去，脚心在船上一踏，人又高高飞起，落在了南岸。靠天回头时，欢欢在小岛上只是一个孤单的黑影。靠天只看了一眼，转身便走了。靠天在黑夜里走着，感觉困了就找个避风的地方，枕着芦笑笑的衣服包袱睡了。靠天直睡到天光大亮才起身，他想了想，既不想和欢欢多纠缠，又想从她那里得知芦笑笑的消息。最后，他还是回到江边来，可是江心小岛上已经没有了欢欢的身影。江上划过一艘渡船来，靠天在岸上等着，看着下船的过渡人里有没有欢欢。过渡人中有个白发黑袍的老者用绳子牵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被五花大绑着，衣服都已破烂，只一双皮靴还算完好。他一直低声哀求身边的女子给他吃的，眼泪都流了满脸。那老者冷笑说：“你不用装出这副可怜相。你装可怜，人家就会给你吃的吗？有给你的饭，还不如去喂鸡喂狗。”

那女子实在看不过眼，从包裹里拿出一个馍馍给那男子，忿忿地说：“他就是有杀头的罪，你也不能让他饿肚子吧。”

那男子去接馍馍。那老者一抬脚，将馍馍踢落在地上。那男子跪下，抓起馍馍，也不管上面沾了泥土，张口便咬，当真是狼吞虎咽。那老者看着那女子说：“你若知道他的名字，只怕会扒出他的心肝生吃了。”

那女子也不理会，又伸手去包裹里拿馍馍。那老者瞪目大叫：“再给他吃！再给他吃！老子,,你的衣服给他穿！”

那女子吓得和其他过渡人赶紧离开。那男子吃完馍馍，哭声哀求老者说：“师父，弟子已经答应和你去修练了。会永远孝敬师父，永不违背的。你就放开我，让我吃顿饱饭吧。”

那老者哼了一声，说：“永远孝敬师父，永不违背。这话你七岁时就说过了，你后来是怎么做的？你现在四十岁了，你还说，我还信吗？”

那男子急忙说：“师父只管信，我一定说到做到。只求师父让我吃饱。”

那老者哈哈一笑，说：“让你吃饱，天下就饿啦。”

他一拽绳子，那男子只有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