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驶到彼岸，天色已经大黑。哈衮看着岸上黑沉沉的夜色，轻声问张彪：“我们彪儿，怕不怕走黑路呢？”

那艄公好心地说：“客官，我看你这么大的年纪带个孩子出来也不容易。你们就和我在这船舱里挤挤，将就睡一晚吧。等明天天亮了，你们再上路也不迟。”

哈衮暗想：这样也好。他看着黑沉沉的河水，突然又想到：睡在船上可不安全。那被分尸的恶鬼半夜爬出来把我们都拖进水里，那可遭了。他起身谢了艄公的好意，拉着张彪上岸，摸黑走了。哈衮觉得张彪越走越慢，心想：这孩子走了一天，也是累了。他将张彪抱起来，张彪立刻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哈衮走了一程，发现张彪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他搜寻些草木堆在一起，点燃了驱除蚊虫。然后，他搂着张彪躺在火堆旁。他看着淡淡的星空，心想：张靠天的孙子，张蟒的儿子，居然落在了我的手上？可惜他们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我把这孩子怎么折磨，怎么杀死，他们也不知道，这就没趣了。我把这孩子视如己出，让他以为我是他亲爸爸，最好我被张靠天杀死，张彪长大了为我报仇，杀了张靠天和张蟒，那才有趣。就算他杀不死他爷爷和他爸爸，他爷爷和爸爸把他杀了，那不也挺解恨的吗？他越想心里越是兴奋。到了午夜时，他才犯困。他看着火光中张彪那黑黑的小脸，迷迷糊糊地想：如果他妈妈来找我们，我们一起去犬戎生活的话，那么我就真心对他们母子，不去找张靠天报仇了吧。天色明亮之时，哈衮醒来，发现火堆早已经熄灭，只剩一点淡淡的青烟。而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张彪。他一惊坐起，看见张彪手拿一根树枝，站在不远处的草丛边看着什么。哈衮刚要唤他，突见草丛里窜出一条大黑蛇来。张彪一把擒住蛇颈，用树枝将蛇头扎在地上。他轻易地撕开蛇皮，张口咬食雪白的扭动的蛇身。哈衮心想：我一生也没见过这么生猛的孩子。我得教他说话，教他练功，让他成为一个大神一样的高手。他拿出那颗大龙珠，张大了口试了试，暗想：这么大的珠子，他妈妈怎么能想到让他儿子吞下去？莫非她已经疯了？张彪回头看看若有所思的哈衮，他将蛇肉最肥美的一段拿给哈衮。哈衮高兴地接过来，假意吃了一口，一脸满意夸赞的表情。他心里却苦涩地想：这个和他交流的方法可以不用了吧？他总是拿生肉给我吃，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了吗。他见张彪的眼光看着他手里的珠子，便晃了晃龙珠，说：“嗷，嗷。”

张彪说：“嗷，嗷。”

哈衮用手指肚儿指着自己的鼻子，说：“爸，爸，爸爸。”

张彪用手指肚儿指着自己的鼻子，说：“爸，爸，爸爸。”

哈衮笑着拿开他的手，说：“我是你爸爸，你不是爸爸，你是我儿子。”

他把龙珠放在张彪的手里，说：“乖儿子，你吃得下这个吗？”

张彪拿着龙珠，一张嘴便塞进嘴里。哈衮大吃一惊，他都没看清张彪是怎么把龙珠塞进嘴里的。只见张彪的脖子被撑得老粗，小脸儿黑中透红。他跳起来，左右又没有水源，他急忙去拍张彪的后背。他拍了两下，张彪咕噜一声将龙珠吞了下肚去。哈衮拉着张彪转了两圈，见他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拉着他上路。张彪只走了一会儿，就抱住哈衮的胳膊，示意哈衮抱他。哈衮心想：徐神医的话也未必都是正确的。一直走就能把他这一身黑走掉吗？他俯身要抱张彪，心里一动，又直起身子，说：“你说，爸，抱。”

张彪踮起脚尖，说：“你说，爸，抱。”

哈衮纠正说：“没有你说！你就说：爸，抱！”

张彪说：“爸，抱！”

哈衮欢喜地抱起张彪，在他脸蛋儿上亲了一口，说：“你说，妈妈，妈妈。”

张彪微笑看着他，说：“妈妈，妈妈。”

哈衮放下他，说：“不对，不对。”

他模仿敖蛟花蹲在河边洗脸的模样，说：“那个，是你妈妈。你要叫她：妈妈，妈妈。”

张彪没有叫，却点了点头。哈衮哈哈而笑，抱起张彪大步向前走去。前方不远，出现了一座城邑。自上古炎帝创立市场，大大小小的市场成为天下各地的主要买卖聚集之地。这座小城邑不算大，可也有一个很像样的市场。市场里百货杂陈，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哈衮见张彪的身子往市场里挣动，他便抱着张彪去逛市场。张彪不用哈衮抱着了。他眼神发亮地跑来跑去，看见稀奇的东西就要拿过来。哈衮笑嘻嘻地也不阻止，跟在他后面付钱。不多时，哈衮已经拎了一个大包，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物品。张彪在一个货摊前抓起三个香炉，放进哈衮提着的大包里。那货摊主人是个满脸横肉的斜眼大汉，他早注意到了哈衮和张彪在不问价格地乱买货物。他看着哈衮递过来的一把铜钱，冷冷地抱着双臂说：“我说大爷呀，我这三个香炉可是十两银子一个的。”

哈衮一愣，问：“你这是什么香炉啊？这么贵的？”

大汉哼了一声，说：“你识不识货呀，就乱拿我的东西？这是周朝的香炉吗？你看清楚了这上面的文字，这可是商朝的香炉，是商纣王拜女娲娘娘时用的香炉。我买你十两银子一个算是便宜的。”

哈衮说：“我不买了。”

他去大包里掏拿香炉。那大汉凶横地说：“你拿走了香炉，概不退换。非要退换，每个赔我九两银子就是。”

张彪跑过来，将哈衮手里的香炉放回大包里。他拉了哈衮要去前面的货摊。那大汉粗声大喝：“哪来的黑小子？抢东西吗？快把钱付清再走！”

他说着，伸出粗大的手掌去抓张彪的小手臂。张彪突然一拳打在那大汉的脸上。那大汉大声呼痛，鲜红的鼻血瞬间流满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