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这样唤他。以前,她都是叫国公爷的。成国公心里动容,哪有不答应的,用过晚膳之后,便随她去了玲珑阁。“老爷,请喝茶。”
在屋子里落座之后,就有下人奉上了香茶。不同于以往,这次给国公爷奉茶的不是年轻的小丫鬟,而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这是......”成国公看她有几分眼熟,却一时没回忆起来。闵婆子跪下,恭敬地给成国公磕了个响头。“奴婢玉梳,给国公爷请安了!”
“玉梳......你是......”成国公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玉梳是杨氏的陪嫁丫鬟,年纪跟她相仿,算起来不过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可瞧她这般模样,仿若五六十岁的老妇,差别也太大了!“国公爷还记得老奴!”
闵婆子见他认出她来,不禁老泪纵横。“你,你不是被卖出府去了。”
成国公脸上有着罕见的愣神。“老奴刚出府不久,就被人掳到城郊,遭杀人灭口。是老奴命大,侥幸活了下来。这些年,一直东躲西藏,未敢到您面前禀明真相,还请国公爷恕罪!”
“禀明真相,什么真相?!”
国公爷嚯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似已猜到了些什么。玉梳是杨氏的陪嫁丫鬟,世子的奶娘,她说的事定是跟杨氏有关。“我家姑娘,是被人害死的!”
玉梳呜咽一声,痛哭起来。就算杨氏嫁人了,私底下几个陪嫁丫鬟还是这么称呼她这个主子。“你都知道些什么,细细说来!”
成国公狠狠地一捶桌子,排山倒海的内疚跟痛楚再次袭来。闵婆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详细的阐述了一遍。说完,还将杨氏临终前让她偷偷藏起来的血书拿了出来。成国公颤抖着手接过那血书,都不敢瞧上一眼,生怕睹物思人。可这事儿始终要做一个了断的。那血书上的字迹,分明就是杨氏的亲笔。虽然字迹有些歪歪扭扭,毫无力道,可一个人的字一旦形成了习惯就会深入骨子里,无法轻易地改变。回想起两人刚成婚的那会儿,他总嘲笑她的字写得丑。杨氏有个习惯,就是在写弯钩的时候刻意停顿一下,使得原本可以一气呵成的笔画有少许停滞,少了几分流畅的美感。可不管他提醒几遍,杨氏仍旧我行我素,后来竟还逼着他也跟着这样写。“这是她的笔迹没错......”成国公怔怔的回过神来,眼眶已经微微泛红。“还请国公爷替我家姑娘做主!”
闵婆子吸了吸鼻子,挺直脊背说道。“奴婢要状告那崔氏!她买通稳婆,在姑娘生产时痛下杀手,伪装意外,害得姑娘枉死!仗着崔家的势,杀人灭口,企图掩盖其罪行!”
闵婆子说着,卷起衣袖,露出满是可怖伤疤的手臂。那一道道疤痕看着狰狞,而且有些年头了,可想而知她曾经遭遇了什么!成国公其实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只不过没有证据罢了。如今,杨氏的血书在手,加上玉梳这个人证,可谓是铁证如山。若说先前没将崔氏怎么样,一来是忌惮宫里那位,二来也是想拿到真凭实据再说。所以,当初苏瑾玥找到他,说让他帮着合演一场戏的时候,他便答应了下来。崔氏的心腹妈妈常嬷嬷被当众杖毙,其实不过是晕死过去。在拉去乱葬岗的时候,是国公爷找人掉了包。为了瞒天过海,他找了具跟常嬷嬷身量差不多的尸首,又毁去容貌,让人以为是被豺狼野狗所咬。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崔家乃至宫里的那位放下戒心。“常嬷嬷那边儿已经交代,当年她就是奉了崔氏的命令,让稳婆在母亲生产时动手脚。事后,为了怕稳婆出卖她们,索性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将那稳婆推进湖里淹死,并作出醉酒落水的假象。”
苏瑾玥趁机站出来言明道。“混账!”
成国公紧咬着牙关,才忍住没喷出一口老血来。“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父亲打算如何处置崔氏?”
苏瑾玥不日就要嫁出门,在离开之前,她必须替生母讨回一个公道。成国公抚着胸口跌坐回椅子里,喃喃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母亲死的不明不白的。天道轮回,做错事的人就该为她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成国公私下怎么处置这件事的,苏瑾玥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国公爷这几天早出晚归的,忙得很,都许久没回后院陪老夫人用膳了。婚期一日日的临近,苏瑾玥被迫待在闺房里,哪儿都不让去。这一日傍晚,一直鲜少露面的苏承宁来到玲珑阁。“母亲做的事,父亲已经如实的跟我说了。”
他艰难的开口道。“我不求你能原谅她的所作所为,只求你能饶她一命!”
这是他身为儿子,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你不是该去求父亲么,怎么反倒求到我这里来了。”
苏瑾玥睨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苏承宁捏了捏拳头,冷硬的脸庞带着一丝隐忍和少许的不知所措。“因为我知道,求父亲是没用的......可他也有软肋,只要四姐开口......”“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一定会答应?!”
苏瑾玥气笑了。“只要你饶她一命,日后我愿为士卒,任你差遣,绝无二心!”
苏承宁挣扎了很久,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苏瑾玥玩味着他说的这番话。“不过空口这么一说,你要如何证明给我看?”
苏承宁咬了咬牙,狠下心来说道:“我明日就将承宗送回麓山学院,并派人看着他。若无你的允许,不得踏入京都一步!”
“还有呢?”
苏瑾玥掀了掀嘴角,继续得寸进尺。“我愿立下字据,按下手印,这样总行了吧!”
苏承宁忿忿的道。“还不够!”
苏瑾玥冷笑着答复。